席墨不禁莞爾,伸出手去將狐狸攏進懷裡,一下下摩挲起來。
「宗主既知夢為虛幻,便不該對一個死人苛求良多。」他指尖勾纏著雪白的狐毛,意有所指,「你瞧,連只小寵都比你明白。」
江潭蹙眉瞧著骨車,見小狐狸給人摸得耳尖直打顫,甚至翻了肚皮來肆意扭動,又未免生出些許疑惑。
雪滴除了自己從不與他人親近,就連父母兄姊都不。肯受掌門的投餵不算奇怪,但如今這百般邀寵的狐媚樣兒,卻是真的不曾見過。
正欲出聲,便眼睜睜看著雪滴生生給人摸作一片虛影,而後再也不見。
「喜歡,歸本君了。」席墨捻捻指尖,理所當然道。
「不可。」江潭道,「雪滴是故友之子,我答應過會好好將它帶回去。」
「宗主先弄清楚一件事。」席墨冷淡道,「本君做出的決定,並無更改一說,不必於此多言。」
「……席墨,你問我要過的情,我給你。」江潭右掌緊握,「還有你的劍,我一直存著,也是為了以後還你。但雪滴…」
「都拿著吧,本君不需要了。」席墨涼涼道,「宗主莫非不知,本君絕世前,已將愛意盡數交還。現在這裡,是空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漠然勾唇,「也是可笑,本君從前居然會喜歡一個男人。當真不該。」
江潭怔住了。
他喉頭好似給一堵牆砌實了,將唇抿了幾抿,方才道,「不可笑,也沒有不該。愛便是愛了。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
「呵,大道理好多啊。」席墨輕輕一笑,「宗主既然如此會說,倒不妨來鬼域一趟。」
「本君要成親了。」他似有所思,「只如今本君無親無故,就剩了宗主這麼個名義上的師父,由你來主婚,也不為過吧。」
江潭一滯,剛想說我們結過親了,卻突然想起來,席墨已經死了。
死過一回,生前的事,皆不算數了。這是當初他自己認下的理。
江潭默然半晌,說,「好。」
他緊緊捏住了拳頭,罔顧身後掌門的大呼小叫,毅然決然地上了骨車。
踏至骨階盡頭,江潭又將席墨看了一看,發覺他仍抵著額角巋然不移,耳邊垂羽與鬢髮依依膠葛,面上確是疏冷之至,並無半分殷約之色。
江潭一頓,手心的龍角戒硌得骨肉生疼。
這是席墨的千秋劍,可席墨不要了。
如同他不再要他一般。
江潭一時緘沉,恍然悟到席墨追在身後,而自己連頭都不回一下的時候,席墨是有多難過。
而今他明白了,也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