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宜連忙伸出兩根手指,在江暮曉面前晃了晃,說:「誇張了誇張了,我家住二樓,很方便的,江總,你幫幫我嘛,咱倆一起搬,打掃完衛生,我還能請你吃晚飯呢。」
見江暮曉仍舊沒有要動彈的意思,林照宜只好咬牙,道:「我下廚做菜,請你吃晚飯,行不行?」
江暮曉終於歪頭一笑,拿出手機,說:「我現在就給你買菜。」
林照宜覺得自己被坑了,但是看著給自己拎著巨大編織袋的江暮曉,他又說不出這話。林照宜扛著另一個稍小的編織袋踉踉蹌蹌跟在江暮曉身後,心情很複雜,腦海中想法也很多。其中占據他大腦最多的問題就是,江暮曉跑來讓自己把預約好的快遞取消,親自幫自己搬家,到底是不是把簡單的事情給搞複雜了呢?
想到這裡,林照宜又趕緊唾棄自己,心想自己怎麼被江暮曉的資本家心理附身了,就算是付錢的服務,也還是辛苦快遞小哥的勞動。轉念又想,可是如果自己不請快遞小哥,快遞小哥不是賺不到這一單的錢,那他們拿什麼謀生呢?
江暮曉幾步走到單元口的這段時間,萬萬沒想到林照宜的思緒已經進入到資本、勞動與報酬之間的複雜關係的辯證思考當中,他還不知道林照宜正在思考哲學家數百年前就精闢論述過的問題,只知道林照宜像沒骨頭的麵條似的,笨拙地拖著編織袋,在太陽底下磨蹭。
江暮曉站在單元門口的陰涼地里看著林照宜走一步挪一步,好幾次都想衝上前去兩步幫林照宜給搬過來,但是江暮曉又忍住了,他確實想看看林照宜自己努力,像看剛學會走路的小狗慢吞吞探索道路。
等林照宜把編織袋拖到江暮曉面前,已經是氣喘吁吁,大汗淋漓。接過江暮曉遞來的紙巾,林照宜一邊暗忖這會兒應該喝瓶加冰的水,一邊向活閻王一般的江暮曉提問。
「你怎麼不上去?」
江暮曉把手伸出來,也學著林照宜先前問他要手機的樣子,蜷了蜷手指,林照宜恍然大悟,從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串鑰匙,拎出其中一把交到江暮曉手中。
「你先上去吧,二樓左手邊那家,這把是開門的,別弄錯了。我在這兒休息一會兒。」
江暮曉越發感到好笑,他提著林照宜的編織袋上樓,然後轉動鑰匙打開了房門。久未有人住,房間裡不可避免地漂浮著灰塵,但家裡被打掃得很乾淨,家具都被推在一起,上邊蓋著白布,儘量防止落灰。
江暮曉站在門前環視,房子不大,是早些年才會有的六十平左右的小戶型,房間門都關著,電視上面的牆上掛著一副黑白的遺像。
江暮曉一眼掃過去,那是一個極美麗的女人,是林照宜的母親。林照宜和她長得很像,但林照宜顯然更青春活潑。而他的母親大約是受生活所迫,眉頭有經年緊鎖留下的紋路,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很年輕,也很美麗,江暮曉猜測她去世時不過四十多歲,就這麼孤零零丟下林照宜一個人,實在令人扼腕。
江暮曉心中正充滿遺憾,就聽見樓道里傳來難以忽視的響動,他扶著樓梯扶手探著腦袋往下看去,是林照宜拖著他的編織袋,猶如拖拽著千軍萬馬一般,正呼哧呼哧艱難地上樓。
江暮曉連忙三步並作兩步下樓,幫林照宜接過手中的東西,口中還是沒忍住對林照宜的嫌棄。
「我還以為滅霸打進來了,剛準備大喊一聲瓦坎達forever。」江暮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