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我吃過了,你們吃吧。」鍾遠航放下手裡的原子筆,在桌上輕輕一聲磕響,讓站在門口的小護士覺得他可能有點不太愉快。
「啊啊……好的吧,那您忙,我回去啦。」小護士漏在外面的一點兒臉有些紅,帶上門就離開了。
門外有一個年長一些的護士等著她,見她紅著臉出來,心想是沒有邀到人,但也忍不住問一句,「怎麼樣?婉拒了呀?」
小護士沮喪地搖搖頭,「哪裡是婉拒啊,是直接拒絕,一點兒也不婉,哎……」
「沒事兒沒事兒,下次再叫嘛,」年長些的護士安慰地拍著小護士的肩膀,「可能鍾醫生白天累了呢。」
「嗨,算了,鍾醫生帥倒是挺帥的,但是那個脾氣太冷了,要真的追他,我還沒成功呢,可能先給凍死了,」小護士很快就緩和過來,也不怎麼遺憾,挽著同行人的手臂,親親熱熱地說起別的事兒來,「小香姐,咱們去吃餃子吧!」
鍾遠航原本就在看一個病因和併發症都比較複雜的病例,突然被打了岔,思緒一時接不上了,他索性點了點眼藥水兒,站起身來撐了撐酸脹的腰,盯著窗外黑乎乎一團一團的樹,也不知道對緩解眼疲勞有沒有用。
漫長的夜班剛剛開頭,醫院裡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祈禱著今晚能是個平安夜,讓他們能在值班的夜裡偷得一些喘息。除了鍾遠航。
他不盼別人生病,他只是有點無聊。
病例看完的時候,鍾遠航也把思路整理得差不多了,這種病例,得一邊看一邊根據已有的檢查數據整理可能的病因。
他要就這個病例寫一篇論文,是博導那邊來的任務,鍾遠航煩寫論文,但他的效率很高,看完一遍就能把基礎文字全都碼出來,剩下的,就再查一查文獻資料,結合實驗數據,梳理一下邏輯就成,像程序運行,沒有什麼波瀾,也沒有什麼趣味。
暫時沒有病人送來,鍾遠航走出自己的值班室,打算去上個廁所,再去病房轉一圈。
深夜裡,醫院裡除了值班醫生和半夜的發熱門診,到處都沒什麼人,慘白的燈光把空曠又乾淨的地板照得晃眼,有些冷冰冰的瘮人。
廁所打掃得很頻繁,也打掃得很乾淨,但醫院裡使用廁所的人太多了,病人也多,強烈的消毒水味道也掩蓋不住頑固的氨氣味道,混合在一起往鍾遠航的口罩裡面鑽。
他幾乎是憋著一口氣上完了廁所。
走回值班室的路上,鍾遠航穿過門診大廳,遠遠瞥見門口有些喧譁,這場景和周遭的安靜格格不入,在醫院裡又顯得稀鬆平常。
一個年輕男人背著一個嘶啞啼哭的男孩兒,沒頭蒼蠅似的在醫院入口大廳里著急地轉,旁邊還有個上了年紀年女人,一頭染得深紅的波浪捲髮稻草似得亂蓬蓬,一邊扯著把嗓子號喪似的哭,一邊捶打自己的膝蓋大腿,好像要就地撒潑一樣。
這場景鍾遠航每天在醫院得看幾十種不重樣的,他有點兒煩躁,又隱約覺得那個女人的聲音有些久遠的耳熟。魔怔了吧?
鍾遠航就這麼遠遠地看了不到一分鐘,旁邊過來了一個小護士。
「哎?是鍾醫生啊?」是剛剛叫鍾遠航一起吃餃子那個小護士。
鍾遠航點了點頭,「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吧,引導一下,走急診通道。」
小護士點了點頭,小跑著往那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