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的臉上也露出了一點憐憫的表情。
張燁手上的錢還是不夠,他打了一圈電話,都沒借到錢。
張燁的老爸是在他高三的時候肺癌走的,走得很快,快到張燁和他媽都沒反應過來,就得準備搭靈棚了,但老爸走得再快,也不妨礙張燁家欠下了一屁股債,以至於張燁現在厚著臉皮再給親戚朋友打過去電話,對面一聽是要借錢,要麼直白地拒絕,要麼乾脆就掛了電話。
張燁翻著通訊錄,從A到Z,能打的他都打過了,最後,在Z里,他找到了鍾遠航的名字。
張燁坐在椅子上,佝僂著腰背,捂住了眼睛。
小葡萄睡著了都帶著痛苦表情的臉,母親哭嚎的臉,銀行卡上可憐的數字,因為借貸東躲西藏的未來,一一在張燁黑暗一片的眼前掠過。
張燁猛地抬頭,盯著醫院天花板上白慘慘的燈,仿佛溺水的人盯著水面上遙不可及的太陽。
鍾遠航今天不值晚班,但還是拖到規定下班時間之後兩個小時才忙完,剛剛脫下白大褂,手機就響了。
鍾遠航拿起來看了看,是沒存過的號碼。
他原本不想接,慢條斯理地把白大褂掛好,把自己的夾克取下來穿好,剛穿了一個袖子,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猛地把手機又拿起來。
號碼顯示是本地打來的,鍾遠航馬上就接通了。
「餵?請問找誰?」鍾遠航有一種非常強烈的預感。
「喂,遠航,是我……張燁,你……下班了嗎?我請你吃個晚飯吧。」果然是張燁。
鍾遠航臉上浮出了一個不太像笑的笑容。
「我們現在有什麼必要坐下來一起吃飯?」鍾遠航問,「你還要請我吃飯?」
「就……先吃個飯,行嗎?」張燁低三下四。
「無事不登三寶殿,讓我猜猜看啊,你要請我吃飯,我只能想到兩個可能,」鍾遠航殘忍得很故意,「要麼,你想跟我發生點兒什麼,再續前緣,要麼,你想拿我們那點兒前緣,找我換點兒錢?」
張燁被噎得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這兩種,是哪一種呢?」鍾遠航冷笑起來,陰冷發狠地喚,「燁子。」
「能先吃了飯再說嗎?」張燁窩窩囊囊地懇求。
「不能,」鍾遠航逼迫他,「我不吃不明不白的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怕啊,你要是先請我吃了飯,再來擺我一道,我怎麼辦呢?」
張燁沉默了一會兒,沒太久,又開口,「我想找你借錢,小葡萄要做手術,行嗎?」
「這就對了嘛,」鍾遠航點點頭,「你總得圖我點兒什麼,才會給我打這個電話,否則你怎麼會又走到我這條歪路上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