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徹寒之後,鍾遠航卻奇異地冷靜了下來,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此刻的自己,居然在分析利弊。
他不打算藏自己和張燁的感情,總有一天是要攤牌的,只是現在還不是他計劃中的時候,但既然發生了,那麼大不了就是自己和這個家再無瓜葛而已。
他早已看清父母和爺爺的本質,他們的情感紐帶靠著金錢和權力關係維繫著,一邊是斷不了奶的中年,一邊是控制欲強的老年,這種關係那麼牢不可破,那麼令人不齒。
鍾遠航從看明白這一點之後就開始做打算,早在他剛剛懂事的時候。
一開始是偷偷存現金,後來又開始存東西,他收到的一切禮物,名表,名牌衣物和小玩意兒,他都不會使用,而是在物品貶值之前找門路變現,一直存到他能辦一張屬於自己的銀行卡,才將這些錢都存進銀行。
此時的鐘遠航腦子裡飛速旋轉,這些錢,給一些給張燁,讓他爸爸治病,剩下的部分還是能支撐到自己和張燁適應大學生活,開始打工賺錢養活自己。
迅速想明白一切之後,鍾遠航心裡甚至湧起一股說不清的痛快,終於不用再裝聽話的好孩子,終於不用再困頓在這樣的家庭關係中,終於可以向這個一直壓迫、安排自己的老人說「不」的痛快。
「是我,您怎麼回來了,」鍾遠航的臉昂起來,帶著爺爺從沒見過的,張揚的笑,「比預計的早點兒啊?」
「怎麼?忤逆的東西!醜事兒被撞破了,還怨我回來得早?」爺爺猛地一拍皮沙發的扶手,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不是,」鍾遠航揮手拍開了客廳的燈,光線從華麗的水晶吊燈里打出來,照亮了爺爺怒氣勃發的臉,鍾遠航盯著這張威嚴的臉,沒有絲毫敬畏,「您要是再早點兒,說不定能在家裡見一面,跟您介紹一下。」
「你說什麼?」爺爺一臉難以置信,蒼勁的手微微顫抖。
「還能有什麼?向您介紹一下我的男朋友。」鍾遠航痛快地說。
又是「啪」的一聲脆響,這次卻不是打在死物上。
鍾遠航覺得臉頰火燒火燎的疼痛,耳朵嗡嗡的鳴響起來,嘴裡又有血味,這次是自己的血。
屬於成年人的有力手掌,毫不留力地扇在鍾遠航的臉上,差點把剛長成的年輕男孩兒扇翻在地上。
爺爺確實不該在今天回來,他還有好些年終的公務沒處理完,但晚間想起孫兒一個人在家,起了一瞬間的不忍,才臨時決定回縣城女兒的家裡看看。
剛才路過一瞥,爺爺只憑衣服認出擋在前面的男孩兒像是自己的孫子,卻看不清和他親吻的人到底是圓是扁,是男是女,彼時車上還有司機,老人好面子,不願意手下人看見家人的醜事,便生生忍住了沒有停車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