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餵?」是一個熟悉又有些年紀的男聲,「請問找哪位?」
「周叔,是我,遠航,」鍾遠航聽著電話那頭的沉默,補充著,「鍾遠航。」
「……」電話那頭還是長長的沉默,伴隨著感慨中起伏的呼吸,良久,才傳過來一句帶著些情緒的聲音,「小航?!」——小區裡的路燈壞了好幾盞,張燁怕雪天路滑,乾脆把張遠抱起來,借著別人家窗戶透出來的微弱光線摸索著走回了自家樓下,他抬頭看了一眼三樓窗戶已經亮起來的燈光,深深呼出一口白茫茫的霧氣,團在寒冷的空氣里,一時半會兒都散不開。
穿過走廊和樓道的時候,張遠似乎有些不安的預感,緊緊摟著張燁的脖子,再一次對張燁叮囑,「爸爸,你待會兒別跟奶奶吵好嗎?我怕……」
張燁嘆了口氣,撫摸張遠的後腦勺,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卻沒辦法答應下來,他只能對張遠說:「爸爸儘量,你待會兒回家了就進自己房裡呆著,奶奶說什麼你都別聽,好嗎?」
張遠把臉埋在張燁肩窩裡,悶悶地說了聲「好」。
走到門口的時候,張燁才又想起今天沒帶鑰匙,這種情況下,他真的十分不想敲門讓老媽來給自己開門,就算進去要吵架,老媽幫自己開了門,氣勢上好像都差了一截。
但又有什麼辦法呢?
張燁硬著頭皮敲了門。
仿佛是要給張燁一個下馬威,老媽從沙發走到門邊的腳步聲慢得磨人,都走到門口了,隔著門板,還陰陽怪氣地問張燁,「喲,回來了?沒帶鑰匙?沒帶鑰匙上人家家住去啊?回來見我這個討嫌的老婆子幹嘛啊?」
要不是張燁自己花錢給這破門換了鎖,他現在抬腿一蹬就能把門踹開,但他不能,他沒有閒錢再去換一個新的防盜鎖。
「你趕緊開門,我還抱著葡萄,差不多得了。」張燁壓著火氣警告老媽,小孩兒還在,別說出什麼不該說的來。
門這才吱呀一聲不情不願地開了。
老媽開了門,一秒都不願意多看兒子一眼,轉身就氣鼓鼓地往她的寶貝皮沙發那頭走,走過去一屁股砸在沙發上,砸得那架十餘歲高齡的老沙發發出悲慘又綿長的咔咔聲。
隔著一個客廳的距離,張燁盯著老媽,老媽也盯著張燁。
老媽的眼神怨恨又悲傷,劣質的眼線液被一些眼淚融化開暈妝,張燁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哭過,老爸走之後,老媽哭得太多,緩過來之後又常常熬大夜打牌,眼睛早不好了,到了晚上就酸澀潮濕,常常將眼妝暈成不規則的煙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