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送孩子,」鍾遠航試探著問,「你媽不管?」
「我媽……她明天要回一趟縣裡,」張燁停頓了一下,「我爸的祭日要到了,她回去先準備著祭掃什麼的,這段時間可能都需要我帶著小葡萄。」
張燁的情緒拿捏得很好,那一下停頓,似乎表達著母親對於亡父的無限懷念與敬重,如果不是鍾遠航剛剛才給周文越打過電話,他可能也就信了。
「嗯,我知道了,」鍾遠航什麼也不多打聽,他只問:「幾點?」
「什麼幾點?」
「你明天早上出門,幾點?」
「大概七點半吧,怎麼了?」張燁不明白鍾遠航這麼問的原因。
「我明天早上過來,開車送你們。」鍾遠航硬邦邦地說道。
「什麼……」張燁反應不過來。
鍾遠航卻掛斷了電話,張燁拿著已經響著忙音的手機不知所措。
小區外的樓下,鍾遠航抬頭看著那棟外牆剝落的樓,看著第三層亮著微弱黃光的窗戶,和窗戶上模糊的剪影,一直到剪影從窗邊消失,過了一會兒,微弱的黃光也熄滅。
鍾遠航在車裡又坐了一會兒,他覺得自己產生了一些記憶偏差。
他跟張燁在一起之前,其實並不確定張燁的取向,是自己好奇又壞心,一步步圈他,故意試探他的邊界,他們才偷偷摸摸,不清不楚的在一起的。張燁似乎一直都是被動的,消極的,接受的那一方,他比鍾遠航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被別人發現。
所以鍾遠航才會在張燁提出分手的時候,輕易就相信了張燁痛哭著說的那些話,相信了鍾明光沒動手腳,純粹是張燁自己的退縮嗎?
鍾遠航想起十年之前,他和張燁相處的最後一天。
那一天張燁的表現顯得那麼奇怪,明明以前都很不願意在公共場合表現得親近,那天卻毫無顧忌的跟自己在公園偷偷接吻。
他又想起張燁那天晚上對自己幾乎失控的行為的縱容,仿佛在用他的接納告訴自己,他們已經是有今天沒明天,有這次沒下回,他想起張燁把那張卡還給自己,又固執地要把那張只存著一千多的卡要回去,他當時是怎麼跟張燁說的?
他說,「燁子,別哭了吧?錢,我還給你了。」
張燁當時哭得那麼失態又絕望,鍾遠航卻只顧著自己的難受,什麼都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