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蘇沉舟分明一母同胞,在家裡的待遇卻天差地別,蘇沉舟擁有整個樓層做臥室,他要睡在狹窄的傭人房裡,蘇沉舟可以學習一切他感興趣的東西,他只能在窗外外面偷看,蘇沉舟輕而易舉就能得到母親的稱讚,他所見的,永遠只有母親厭惡的冷臉。
如果蘇沉舟也和所有人一樣,厭惡他,排斥他,遠離他,那就好了。
蘇積羽不止一次這樣想過。
偏偏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根線牽在他和蘇沉舟之間,蘇沉舟總是對他很好,吃的,用的,玩的,學習的,蘇沉舟有的,蘇積羽就一定要有。
他為了蘇積羽跟母親爭吵,跟說閒話的傭人發脾氣,甚至……為了蘇積羽而死掉。
即便是在最昏沉的夢裡,蘇積羽也從未忘記過蘇沉舟臨死之前臉上平靜的表情。
他毫不猶豫的放棄自己的性命,死在了那個黑暗陰森的倉庫里,絲毫不管活在這世上的人會遭遇怎樣的痛苦。
「奶奶,應該是我先問吧。」蘇積羽莞爾,「您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何霖榕告訴我,怕您受刺激,一點風聲都沒有透露給您。」
「有些事情,藏不住的。」老人淡然的道:「愛一個人會從眼睛裡流露出來,恨一個人也會,我只是生病了,不是變成了痴呆。」
「那您……原諒我嗎?」
老人笑了笑,「你不需要我的原諒,積羽,你沒有做錯什麼,你也不需要對你母親抱有愧疚。」
「她這些年來一直折磨你,只是在逃避自己的過錯而已。」
「她不肯接受,害死沉舟的,其實是她自己。」
蘇積羽握緊老人的手。
那手已經只剩下皮包骨頭,瘦弱的仿佛一截枯竹枝,卻又像是蘊含著無與倫比的、何霖榕一輩子也無法觸摸到的力量。
「奶奶……」蘇積羽額頭抵著老人的手背,聲音輕的只有自己能聽見:「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
趙知頤和蘇積羽站在電梯裡,他看了看眼睛仍舊紅紅的蘇積羽,「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你逃婚這麼大的事,你媽肯定不會放過你。」
「不知道。」蘇積羽悶聲說:「沒有想太多,我好像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他拉著趙知頤的衣擺,像是一個迷路的小孩,「離開了蘇家,我什麼都不是。」
趙知頤:「……」
這個人怎麼又用這種語氣說話啊。
「不知道也不行呀,遇到問題總要解決的。」趙知頤道:「不過今天遇見的事情確實太多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想。」
蘇積羽啞聲問:「你會陪我嗎?」
趙知頤剛想說自己還要上班,驀然想起自己的大老闆就站在跟前。
而且他總覺得要是放任這個樣子的蘇積羽一個人,他就算是今晚上去跳河了趙知頤都不會意外。
蘇積羽本來就不怎麼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