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掙脫孟則的手,去翻登山包,孟則手指輕輕蜷縮。
不是太好騙,只是……太擔心。
——事實證明趙知頤被砸那一下是值得的,這包里的東西簡直應有盡有,地圖、食物、水、毯子、瓦斯燈、攀岩繩……甚至還有一盒飛行棋。
趙知頤喝了口純淨水,又遞給孟則一瓶,道:「有這些東西,我們應該能在這裡過夜。不知道救援什麼時候能來,如果明天還不來,我們就自己找路下山吧?反正有地圖。」
「嗯。」孟則沉默地將登山包拎起來,拖回他們的基地,趙知頤從裡面翻出應急藥物,對孟則抬抬下巴:「過來,我給你重新包紮下傷口。」
孟則坐在了趙知頤面前,那樣子有些乖巧,他平日裡總是打理的一絲不苟的頭髮此刻歪七扭八的翹著,看著倒是顯得年輕好接近了許多,趙知頤垂眸認真地給他清理血痂,忽然道:「其實看見你腦袋受傷的時候,我還真想過你要是失憶了要怎麼辦。」
「怎麼想的?」
趙知頤冷酷道:「那我就說我是你的債主,你欠了我很多很多的錢,要一輩子給我打工。」
孟則:「那為什麼又換了說法?」
趙知頤頓了頓。
雪山的風在山體縫隙間穿過,帶來尖銳的鳴響,又下了鵝毛般的大雪,天色已經暗淡下來,瓦斯燈的光卻很明亮,趙知頤看著孟則後腦那道猙獰的傷口,聲音很輕:「因為我總是會對你心軟。」
第55章 前夫
那把火好像又燒起來了。
帶走了孟蕎和余述恩性命的、葬送了一切的那把火, 明明他並不曾親眼得見它熊熊燃燒的模樣,也不曾親眼看見孟蕎在火海里割破自己的手腕動脈,痛苦迎來死亡的模樣, 火卻一直在他的胸膛肺腑中灼燒,以至於他總疑心終有一日,那把火也會將趙知頤帶走。
孟則甚至有些看不清趙知頤的臉了, 天地扭曲,萬物寂靜,像是有一萬根針在戳刺他的大腦, 又像是有一萬隻螞蟻在貪婪地啃食他的心臟, 那種感覺就好像置身於水壓極強的深海之中, 氧氣將要耗盡,他知曉這一事實, 可為了某些東西,他必須要堅持下去。
就像是此刻他知道自己應該推開趙知頤,那樣趙知頤才能平平安安也平平凡凡地過完他本該享有的一生。
但他也知道,趙知頤露出了這樣悲傷又溫柔的表情,他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就像是獨行於沙漠之中的人, 哪怕明知道眼前綠洲不過蜃景,也會義無反顧、無法控制地向它走去。
孟則忽地用力抱住趙知頤,將他緊緊壓進了自己懷裡,不讓趙知頤看見自己通紅的眼睛。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耳邊唯餘風聲和彼此的呼吸心跳聲。
明明此刻他們身處隨時可能再度雪崩的危險之境, 或許連明天的太陽都看不見, 但這一切都似乎不再重要。
人總會在某一刻幡然醒悟, 汲汲營營一輩子,過眼的浮華有那麼多, 也會有最想要的東西,而到了那時候,為了那樣最想要的東西,是可以放棄所有已擁有和想要擁有的東西的。
孟則一生理性,權衡利弊,他的人生就像是一道早已經預設好的直線,無論如何都不會跳出那個框架,第一次,他任由感性所支配,抱住了趙知頤,哪怕他清楚這對趙知頤來說,是無上的災劫。
他本來可以選擇不做這樣一個自私的人,可見過了陽光的人又怎能再回到陰暗的角落裡去,他還是要做一個自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