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灼無聲嘆了口氣,抬頭望向了漆黑的天空。
……你為什麼還不來?
他在心裡默默數著,從一一直數到了一百,還是沒有等到那個他最想見的人。
正在江灼要收回目光之際,天上突然出現了一道光,照進了這無邊的黑暗之中。
那是樓燼用神識開闢出的一條路,如果不出意外,不出片刻他就能見到樓燼了。
但可惜已經沒有時間了。
惡念翻滾著,咆哮著,瞬間將江灼整個人吞沒其中。江灼在惡念的腹地里緩緩坐下,屏息,運氣,動用了全身的靈力將這些惡念化為一個個小球,而後引至自己體內,速度比起之前快上百倍,甚至愈發快了起來!
惡念如厚重的迷霧,蒙蔽了江灼的五感。此時的他全然不知公上胥是否已死,也不清楚仲西又有何舉動,他仿佛變成了一塊被封閉的石頭,孤獨而寂靜。
他生來便是如此,是一塊既聽不見也看不見的石頭,可偏偏又能深切感受到那深入骨髓的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江灼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可惡念還沒有被吸收完。
「就這樣吧,這世間也就如此了。」江灼心中的一個聲音說,「你做不到的,就算是當年的如煉來都吸不乾淨的,你修為不如他,怎麼可能做得到?更何況,當年他們目睹如煉被冤枉,沒有一人提出反對,你憑什麼要用自己的命守護這破爛的世間?」
另一個聲音又說「可如果你放棄了,樓燼也會死的。」
「樓燼死不死又如何,他已經成為了如煉,那個滿心滿眼都是傅煙的如煉,屆時,待你魂飛魄散之後,你以為如煉還會記得你分毫嗎?!」
「他會記得的,剛才他明明說過的——我來了,江灼——就算他成為了如煉,他叫的也還是江灼的名字,不是傅煙!」
「你可曾真正聽到了?你明明已經聽不見了,所以那都是你的幻覺,是幻覺!」
江灼頭痛欲裂,太多的惡念已經蒙住了他的神識,他無法思考,更無法判斷。
腦子裡兩個聲音越吵越凶,到後面又詭異地聽不見了。江灼眼前就像走馬燈一樣閃過許多畫面,最後再次定格在了那個夜晚。
那是他的生辰宴。
樓燼送給了他一朵冰梨。
每一次都是這樣,他好像,永遠忘不掉這一幕。
江灼沉重地嘆了口氣,自知已是極限。
其實他想和樓燼說,不要變成如煉了,你就這樣多好麼?
但他沒法阻止樓燼去找回自己的過往,他不在乎,不代表別人也不在乎。
怎麼辦呢,世間最後一個屬於他的人也不見了。
江灼深深闔上雙眸,再次加快了施法的進程。
這世間幾乎沒有人能立於惡念之下仍得以獨善其身的,唯二兩人,一是清元,然而神界千百年來也只出了一個清元;二是凡人傅煙,雖無修為,卻有一顆萬載難遇的至澄至善之心。
然而,在江灼這種近乎自我毀滅的行為之下,混元海內,狂風漸漸平息,連海面都逐漸清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