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自己最近的人是柄兇器,的確可以保護自己,但誰敢篤定它會不會刺向自己?
高位者都有疑心病,帝心更是深凝如淵。
太后抿了口蜜水,說:「那咱們再等等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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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八,檀韞領著是觀去東嶽廟進香,出來後用了燒筍鵝和糯米糍粑,是觀很想長高,還塞了兩份涼餅下去,結帳出飯館的時候肚子凸出來一小塊。
緊著消食,也正好都在東邊兒,檀韞便帶著小饕餮去了趟寶慈禪寺。
寶慈禪寺坐落於山腰,四周樹高而蔥鬱,頂上聳然有高塔,背罩遮天夕陽。這裡不像京中的有些廟子會特意做些營生,也不特意承接官商的法事,是以平日往來只有香客,今日沒有佛會,又至夕陽,他們上山這一路倒是清淨。
行至山腰,斜暉一覽春光,照出莊嚴的「寶慈禪寺」四個大字。四周牆內外都種有菩提樹,粗壯或高挑的,從廟宇後方支棱出枝葉,迎著晚風簌簌。
在寺內又走了一段路,迎面碰上兩個掃地的沙彌,他們顯然認得檀韞,都停下動作側身合掌,向兩位施主問好。
檀韞帶著是觀回禮,直身後問:「了無大師可在?」
二者顯然性格分明,一個沉穩內秀,一個活泛機靈,活泛的那個說起話來脆生生的,讓是觀想起剛才在路邊買進嘴裡的烏芋,「檀施主來得不巧,住持帶著幾個師兄弟去後山採藥草啦,不定什麼時辰回來。」
「也不打緊,兩位小師父忙吧,我們自行去大殿。」檀韞阻止放下掃帚打算引路的沙彌們,踅身往大雄寶殿去了。
「掃地了。」沉穩的那個試圖喊回一直盯著檀韞背影瞧的沙彌。
「檀施主總有兩副模樣。」活泛的轉回來,大眼睛露出感慨,「第一次瞧見他的時候,那排場大極了,他是繡金曳撒鸞玉帶,叫錦衣衛從櫈杌上攙下來,像個無悲無喜、腳不沾塵的神仙,可私下裡見著,他的冷清里又透露出隨和,似乎在他面前說錯句話也不打緊了。」
「那日來的是檀監事,今日見的是檀施主,一人多相罷了。」沉穩的再次說,「掃地了。」
「可是我好餓,我想吃素麵!」活泛的那個將掃帚倚靠在沉穩的身上,拋下一句「師兄幫我掃」,就轉身小步跑了,他實在是個靈敏的人兒,光滑鋥亮的雞蛋頭幾顛兒幾顛兒就隱入菩提樹後頭了。
沉穩的不計較,不緊不慢地把地面掃得唰唰響,偶爾掀飛一片落葉,輕旋著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