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隨候在門外,上前接過匣子,一路送他出門上車,行禮後退了回去。
是觀伸手關門,送檀韞到緝事廠衙門。檀韞下車時將包好的巾帕遞給他,說:「去查這是什麼藥,不要驚動任何人,包括世子。」
是觀一愣,可檀韞已經走了,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帕子,撓了撓頭,轉身去辦事了。
酉時,檀韞從緝事廠衙門出來,是觀候在門外,將一張紙呈給他。
檀韞接過,將紙上的那寥寥幾字看了好多次,閉上了眼睛。他把紙揉成一團,握在掌心,「……傻子。」
秦王瘋了——他想起上一世的幾年後,有人這樣對他說。
那時他說什麼來著?好像只是平靜地「嗯」了一聲。
後來陛下讓秦王去北境的時候,他其實隨陛下去送了,站在高高的城門口,看著一隊人馬遠去。馬車在最中間,車窗緊閉,沒看見裡頭那個「瘋子」身影。
「鶴宵……」陛下眼眶紅了,「何至於此?」
他無情地嘆息,說:「王爺命當如此。」
是觀嘀咕了半天,這會兒見檀韞竟然紅了眼眶,也忍不住了,小聲問:「是世子爺做了對不起您的事兒了嗎?!」
「不,」檀韞搖頭,「他沒做錯什麼,就是……害得我難過。」
是觀說:「惹您難過就是錯!」
「傻孩子,照你這樣說,世子爺簡直罪不可恕,畢竟……」檀韞笑了笑,有些傷懷地說,「他總是惹我難過。」
是觀聽不太懂了,因為檀韞嘴上這樣說,眼底分明是憐惜和懊悔。
如果上一世,我能走得不那麼堅決痛快、旁若無人就好了,能回頭看一眼就好了,檀韞想。只要他肯回頭,就一定能看見傅濯枝膽怯的影子。
又或者,如果在當初秦王府新喪時他不那麼忌憚世子爺「討厭閹人,跋扈蠻橫」的名聲,也隨老祖宗和陛下去秦王府弔喪,會不會就能瞧見披麻戴孝、哀莫如死的小世子?
如果那會兒他們就能相識,世子爺定然不會打他罵他,最多冷淡一些吧。那後來那麼多年,他們是不是也能見幾次面呢?如果他走出去,世子會不會就不用在原地僵立那麼多年?
亦或者……檀韞閉上眼睛,攥著紙糰子抵住心口。
人人都說似他這般冷酷殘忍的鷹犬天生就該斷情絕義、孤寡一生,從前他並不計較,也不在乎,因為他已經有最值得效忠的君主,有相互扶持的父兄,身旁的是觀翠尾柳來啟明等等也都是知冷知熱,忠義兩全。可如今他卻懊悔,無情寡義者不貪圖情意,他從未回頭,從不顧盼,因此總是會與什麼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