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湊到傷口處,伸出舌頭舐舔了一下。
齒間流淌過的,和冰冷的蛇血完全不同的、滾燙的液體,但也是和那些野獸飛禽沒有什麼區別的……食物的味道。
我深深的俯下身體,用牙齒撕咬著斷裂的血管,讓更多的血流出來,浸潤著我的口腔。我著魔般的舔舐著,心裡隱隱充滿了興奮——掌握了生殺大權時,世間一切,不過是螻蟻……
刺啦!胸口突然傳來觸電般的痛感,我猛地一抽搐,朝後坐倒在地上。
胸口的疼痛來去匆匆,就好像只不過是我一瞬間的幻覺。我捂著胸口盯著面前的屍體,半晌,跌跌撞撞爬起來,拎起背包掉頭就跑。夜風擦過我的臉頰,奔跑中我的兜帽滑落,一頭灰色長髮被風凌亂吹起,像是跟著我倉惶逃跑的影子。
——剛剛那種殺戮的快意是我的本能嗎?
他們想傷害我,所以我才動手的,我並不是濫殺無辜。
——但是剛剛那種興奮不是錯覺。
我一定是瘋了,如果師兄知道的話……
幸好,我終於到了。我緩緩止住了腳步,抬起了頭。
昏黃的路燈罩子裡有一隻死去的飛蛾,在燈光照射下在我身上投下巨大的黑影,極遠處隱約傳來鴟鴞的鳴叫。嘴角的血跡已經凝固成乾乾的一片,緊巴巴的難受,我伸出舌頭仔細舔盡。原地站了十多分鐘,我才終於再次活動了一下脖子,頸骨因為長時間仰視而發出咔的輕響。
我的面前空空蕩蕩,沒有孤兒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開闊的空地,堆積著雜亂的廢棄建築材料,野草在鋼筋之間蓬勃生長,血紅色的野薔薇爬滿了斷裂的石柱。空地周圍的破舊樓房和街道依然保持著當年的模樣,除了更加破舊之外,沒有絲毫改變。
就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單單拿走了中間那座孤兒院,在破舊的街道上留下一個突兀的缺口。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悠長的呼出去,就好像這樣就能帶走某些不願意面對的事實似的。
然而事實沒有任何改變。
曾經,我在這裡呆了不過一上午,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驚恐的孤兒院管理夫人,老舊的房間,里德爾華麗的變形術,惡意和惶恐的同齡人,以及他們之間無形的對立屏障。
那時候的里德爾,不過是個小孩子而已,眼瞳漆黑,身形單薄。而那時候的我,懵懵懂懂,心智單純,全然不知自己生命的白紙上將由誰來塗抹痕跡。
都很久遠了,仿佛是上輩子吉光片羽的回憶。
我靜默地站著,也許只過去了幾分鐘,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麼久——直到路燈啪的熄滅,我才猛然驚醒——已經凌晨了。
我拎起長袍下擺,走進那片荒涼雜亂的空地。
鞋底下是粗糙的碎磚,夾雜著碎玻璃和石塊,踩上去嘎吱作響。風吹過雜草,一片簌簌的荒涼死寂。
我化成細小的蛇形,爬進了那堆鋼筋深處,找了個隱秘的深洞鑽了進去,盤繞起來。
我現在完全、完全不想再繼續走哪怕一步,我只想好好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