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賭氣潛入了水中,只吐了幾個泡泡回應他。
「小霓,」他語氣平靜,「我問你,你覺得我的能力,足夠修龍麼。」
隔著水,他的聲音朦朦朧朧,像是在夢裡似的。我想起那些隻言片語的傳說,說閣主曾經輕而易舉修成蛟形,又進而修成了龍,可惜不久之後出了差錯,內丹碎裂,墮回了蛟形。
這件事也是族內秘辛,所有人避而不談,怕觸及閣主逆鱗——畢竟就算是墮回蛟形,閣主的能力和脾氣也讓其他蛇妖退避三舍。
「足夠。」我訥訥,「師兄不是曾經……」
「看來你也知道了那些事。」師兄沒有生氣,只是習慣性摸著袖中的骨笛,這是他沉思時的下意識動作。「我們都不是水屬性,既然我都可以,那麼你為什麼覺得自己修不成龍呢?」
我手腳並用爬上了岸,癱在湖邊的白玉磚上,「師兄那麼厲害,就像是天上的日月,我的那點螢火之光,怎麼敢……而且,我也不懂怎麼才能修成……」
「等你歷練一番回來就懂了,」師兄也坐了下來,「進入紅塵,看到那些繁華煙火,看過那些生離死別,最後什麼都被時間的火燒成了灰燼,落在肩膀上,風一吹就散了。等那時候,你會明白這個世界上,不論過客幾何,自己的路上從來就只有自己孤身一人。等你明白這個,你就能修成仙了。」
「那修仙還有什麼意思呢?」我似懂非懂,「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失去了。」
「你本來就什麼都沒有。」師兄攤開手心,掌心紋路淺而長,「不要怕失去,因為那本來就……不是你的。」
我也攤開手心,看著自己的掌紋。淺,仿佛盛不住任何回憶,可是又那麼短,就像是所有故事還沒來得及開始就已經結束。
「你有你的路,別人不能教你怎麼走,也不能陪你走;遇到那擋路的,你就等,等時間過去,妖最充足的就是時間,最不怕的就是等;在你達到仙境天劫之前……」師兄嘴角勾起,竟是一個平靜無瀾的微笑,「一切都不應該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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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時,眼前是暗綠色的床幔,一絲光也不透。我扶著床慢慢坐起來,有一種大病初癒後的虛脫感。
身上的血污已經打理乾淨了,透出沐浴後的清爽氣息。伸手解開淺白色睡袍(原來的衣服浸透了血,這也不知道誰給我換的),我看了一眼左肩,傷口已經癒合,只留下一個硬幣大小的淺白色傷疤,肩膀前一個,肩膀後一個,位置正好相對,正是射穿了我肩膀的暗器留下的。
到底還是……活下來了啊。
伸手掀開床幔,這一個動作我顫顫巍巍做了好幾秒才成功,平時輕飄飄的床幔此刻沉重的像是灌了鉛,幾乎要從我僵硬的手指里滑落。
床幔外的房間十分奢華,我只看了一眼就大概猜出來了我的所在地,八成是馬爾福莊園的哪間客房。
床邊鋪著純白色的柔軟毛毯,放著一雙粉紅色的毛絨小兔子拖鞋(……納西莎來過了?),我試著把腳伸進去,大小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