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旁邊站住,和他並肩看著窗外。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外面青翠茂盛的花園,再遠處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依稀能看到另一邊的庭院裡站著的食死徒身影。
「你說……」里德爾突然開口,語氣里掩飾不住的厭煩,「他們怎麼就不能安安分分的聽話呢!」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笑著回了一句,「想必是以前不服管的日子過慣了,如今又有這麼多的利益誘惑著,一時昏了頭。」
「一群豺狼,」里德爾哼了一聲,「真是一秒鐘都不能疏忽。」
我嘆了口氣,示意他該走了。里德爾低著頭深深呼吸,再抬頭又是一副冷峻神色,仿佛突然披上了刀槍不入的盔甲,渾身都透出狠厲和決斷來;他剛剛那副略帶疲倦的平靜神色,就好像只在我眼前展示的幻影,瞬間消失不見了。
我心裡不知怎麼,突然難過起來。
都說領導者要體諒下屬、和藹可親,才能聚攏人心,可是在食死徒這一體系里,這種道理絕不適用——至少是不適用於除了那些大家族之外的其他食死徒。
Voldemort不和藹可親,也絕不可能和藹可親。他的每一個舉動都要在內心裡經過嚴密構架多方揣摩,再在外表上表現為雷厲風行冷酷無情。
他的屬下里,那些純血大家族占了一半,他們表面是因為斯萊特林的榮耀追隨於他,實際上也是因為敬仰和畏懼他的力量,且需要他的力量所帶來的實際利益。這些人因為血統歸屬感和家族穩定,且大部分是從上一代就跟隨著Voldemort的,一般頗為忠心可靠,不會輕易背叛。
而除了這些大家族,他的另一半屬下是類似於僱傭兵的游散黑巫師。那些黑巫師從世界各地慕名而來,因為相信Voldemort可以讓他們避免追捕,獲得利益。他們身上大部分都背著或多或少的命債,有的更是其他國家的巫師通緝犯。他們就像是磨牙吮血的餓虎,或者伺機噬主的豺狼,一旦他們的首領露出疲態或發生失誤,就開始為瓜分利益而互相爭鬥撕咬,進而對主人反咬一口;他們沒有所謂的榮耀和忠誠觀念,能驅使他們的唯有個人利益和切實可握的金加隆,能震懾他們的唯有絕對的強大和果斷的殺伐。
里德爾做到了這一點。
我也不好說究竟是因為為了領導他們,他才把自己雕刻成了這樣,還是他本來就是如此,所以才能握住這一把傷人傷己的刃。
他的人生軌跡,越來越鋒利堅硬,曾經那些迂迴委婉和意氣用事都被他拋棄,成為了所有人都無從知曉的秘密。他的人生就像是被打磨的愈發尖銳鋒利的刀,時光沒有教會他寬容和妥協,他也不願妥協,更沒有人值得他妥協。
而唯一的變故,也許就是我。
我是他那些冷冰冰的、沾滿鮮血的計劃里,唯一的暖色——儘管我自己也是殺人無數的冷色調。
曾經那個瀕臨死亡的夜晚,我對他說過我不願做他的軟肋,而要做他的匕首和盔甲。我們之間的關係,絕不會是「心有猛虎,細嗅薔薇」的愛憐,因為我不是這般嬌弱的人類少女,他也不會選擇這樣怯懦無能的伴侶;同樣也不會是「才子佳人,紅袖添香」的佳話,我們之間的每句對話都可能決定了某個人、某些人的生死,他是主犯,而我是不知悔改的幫凶。
他是猛虎,而我不是薔薇。我是帶血的利刃,我是鋒利的荊棘,我是生於黑暗的夜行動物,我就是他手裡最忠誠緘默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