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司澤咬著牙轉頭去看,卻看見戈德里克手中一枚白玉環散發出柔柔光芒,然後咔嗒一聲化為齏粉,簌簌灑落在漆黑地面。
原來是曾經自己許下承諾的那枚玉環,此刻用「誓言」的力量約束了自己的行動,然後力量耗盡化為塵埃。
「你一點情分都不講嗎?!」戈德里克見誓言生效,連忙護著赫爾加退了幾步,「枉我把你當朋友!」
「朋友?」司澤冷笑,容顏襯著黑暗仿佛鬼魅,「我不需要朋友。我這種『人』,根本就是不詳和罪惡。和我做朋友的,一般都沒有好下場。」
眼見司澤目光里狠辣狂怒越積越多,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仿佛蛇瞳尖細,赫爾加目光落在伊莉婭屍體邊的竹笛上,突然恍然大悟。
「薩拉查!」她大聲喊,「你如果殺了這個孩子!伊莉婭死都不能瞑目!」
果然,司澤動作一滯,看向伊莉婭的屍體。
「你以為是孩子撕開了母親的肚皮導致了母親死亡嗎?」赫爾加繼續質問,「不是的!伊莉婭深愛著這個孩子!所以在預見了自己就要死亡的時候,忍痛用那把竹笛——就是她手邊沾滿血的那一把——刨開了自己的腹部,取出了胎兒,然後又割開手腕,用自己的鮮血作為乳汁——並不是孩子害死了母親,而是母親的愛救了必死無疑的孩子!」
這一番話擲地有聲,司澤和戈德里克都愣在原地。半晌,赫爾加懷裡那個孩子突然嚎啕大哭起來,瞳孔慢慢變成圓形,手足上的蛇鱗淡化消失,和其他初生的人類嬰兒毫無二致。
「不可能……」司澤嗓音枯啞,「伊莉婭很怕痛……剖開自己的腹部這種事……」
「這就是母愛!」赫爾加聲音清澈,「一位母親,在生死關頭,想到的總是保護自己的孩子,哪怕用自己的命來換!——如果不是對孩子的愛,她早就油盡燈枯陷入昏迷,哪裡來的力氣,割開自己的腹部,割開自己的手腕——只是因為她不能讓這個孩子死!因為這是她的親生骨肉——也是她和她愛人的生命結晶!」
最後一句話像是匕首扎進司澤的心臟,是他踉蹌退了幾步,靠在地牢潮濕冰冷的牆壁上。
愛人?這樣的自己,也是值得愛的嗎?這樣的愛,居然可以支持著她割開自己的血肉,只為了救出他們的後裔?
蛇類從來不在乎後代死活,繁衍也不過是欲望的發泄和本能的遵循;甚至在能量匱乏的時候,還會吞噬後裔,只為了保證自己的存活。
就是這樣一種冷血的生物。
就是這樣自私冷漠的信條。
司澤不能理解,卻覺得哀慟莫名。
世界上再沒有人會那樣平靜溫柔、不帶一點目的的對待自己了。所有人都敬自己,畏自己,卻沒有人再會捧著他受傷的手,柔聲問他痛不痛了。
那裡躺著的不過是一堆血肉,那個乾淨的靈魂早就消散了。
他搖搖晃晃站起來朝外走去,沒有再看伊莉婭的屍體一眼。和赫爾加擦肩而過的時候,低聲說,「把這個孩子送走吧……有生之年不要讓我看到它。拜託了。」
不然他怕自己還是會忍不住殺了它。
戈德里克和赫爾加面面相覷,最後戈德里克一咬牙,取下伊莉婭手指上黑曜石戒指塞進嬰兒襁褓,「這戒指留個念想,遠遠送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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