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師兄啊——
千年之前,你將你龍骨化為弩.箭時,可曾猶豫過?可曾後悔過?
我抬起頭去看曾經師兄站立過的塔樓尖頂。塔樓融在暮色里看不清楚,只隱約看得見漫天血色勾勒出的一線輪廓,像是單薄虛無的影子。
可我知道,那裡曾經有過多麼沉重的歷史,和多麼堅韌的守護。
伸手,虛握,黑蛟順著我的動作低下頭,右邊骨角化為一團電光落在我的手心;電流拉長為弩.箭,凝固成銀藍色半透明的光,然後搭在弦上,拉滿——
「不要……」
我聽到里德爾的喃喃。也許是風聲吹過的幻聽。
來不及猶豫,我驟然鬆開弓弦!
「十二陣」,巳位,破!
伴隨著驚天動地的炸裂聲,我身後的黑蛟揚起缺了一邊角的頭顱,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悽厲吟嘯!
——痛,太痛了。
我一口血噴出,搖晃著後退幾步,脫力倚在了黑蛟身上,左手長弓化為細碎電弧消散,再也無法凝聚起來。
以骨為箭,生生將骨骼斬斷,從血肉中剝離;將自己根源之靈分出,然後親手把它湮滅,就是這樣的鑽心剜骨之痛。
當年的師兄,卻一聲不吭,那般隱忍,拼著內丹碎裂,身姿猶是挺拔如刀,親手將自己的龍角化為利箭,守住了自己的城池。
只可惜……如今的我,卻是如此狼狽了。
此刻的卡卡洛夫也沒好到哪去。崩塌的第十一陣導致魔力驟然斷流,小部分魔力從他身上逆流出來,被半閉合的黑洞反吸進去。他發出連續不斷的慘叫,開始尖聲呼喊偽英靈回到他身邊將他保護起來。
我眼前一切都開始模糊,肌膚滾燙,身後黑蛟鱗片冰涼,我的感官在炙熱火焰和極寒風暴中跌宕,神智也仿佛被疼痛麻痹,開始產生失重的幻覺。
驀然,有誰握住了我的手。
這樣的溫柔,像是握著易碎的瓷器,像是攏住了冬末最後一捧雪。
【納吉尼,你怎麼還是這麼蠢?】里德爾說。
他的嗓音不復之前流暢華麗,被煙和血染得沙啞,每個音節都帶著殺意冷卻的血腥,仿佛繃到極致的提琴弦,只要再有一點外力就會驟然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