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澤臉上卻無多少喜色,默然半晌,忽地揮袖掀亂棋盤,黑白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在這紛亂微聲中,他霍然起身,向外踏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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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嬛境收藏著千萬藏書,各類術法無不涉及。司澤在天閣角落尋得棘霓的時候,她身側堆了上百卷書籍和亂七八糟一堆法器符咒。
司澤放緩腳步走過去,問,「可有找到你想要的?」
棘霓怔怔抬頭。因為三個月不眠不休殫精竭慮的尋找,她面容蒼白毫無血色,眼尾的妖紋蔓延過小半張臉,眼中一片冰冷漠然。
「這般痛苦啊。」司澤抬起她的下巴,食指在她眼尾揉過,那片漆黑妖紋在他掌下慢慢褪去。直到棘霓的臉恢復正常白玉色,他才鬆了手,問,「值得嗎?」
棘霓咬住唇,搖了搖頭,還未開口,眼淚先落了下來。這三個月,這本以為釋然卻仍舊痛苦的三個月,她翻遍了天閣藏書,試圖尋找到拼湊魂魄逆轉生死的法門,卻毫無收穫。
生死界限冷酷明晰,如何逾越。
「可是,」她喃喃說,「我忘不了。」
司澤垂首,默然看著跪坐在地的少女,「你還有千百年的時間,足夠忘記。」
她悽然一笑,一字一句問,「那麼——如今千年已過,師兄忘了嗎?」
司澤閉了閉眼,沒有回答。
「師兄,你愛她麼?」棘霓問。
她沒有說出名字,但他們都知道那是誰。
許久,久到棘霓以為他不會回答,司澤才開口道,「不。」
他的聲音很穩,漠然而平靜。
他沒有說謊。那個盲眼人類少女,那個夕陽餘暉中倚門回望的姑娘,他不愛她,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那種能夠被稱為「愛情」的情感。
但是。
但是——
那是混雜了怨恨和悲哀的遺憾,那是驀然回首人去樓空的悵然若失,那是千百年午夜夢回時讓他想起「如果……」的無能為力。
那是他的孽。
司澤無聲嘆息。
棘霓從那一刻的沉默中抓住了一絲希望,她膝行過來,像幼崽時撒嬌那樣,抱住了他的腿,抬著臉眼淚汪汪望他,「師兄,師兄……求你了。」
司澤單手把她拎起來,蹙眉問,「起來!像什麼樣子。你與他說話時也是這般?」
提起那個人,她又不說話了,小聲哽咽著把眼淚擦在師兄領口。
司澤看一眼案上亂七八糟一堆書卷,輕笑,「你這樣毫無頭緒找有什麼用?」
「不敢問師兄。」棘霓悶悶說。
「是不敢。」司澤說,「若是他沒死透,我怕忍不住叫他再死幾遍。」
棘霓咬著師兄領口不敢說話,只發出小狗一樣噫噫嗚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