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是心疼張斂,剩下的一點,是責怪自己的殘忍與無能。
張斂身體虛,少有活潑的時候,經常發燒臥病在床,一躺就是一整天。
半夜聽到有人在小聲叫他的名字,張斂迷迷糊糊醒來,見李子越疲倦地合上眼,靠在他身邊,手貼在床邊輕輕牽著他。
雪夜極少見明亮的月,那晚月光格外皎潔,月色入戶,落到李子越柔軟的黑髮上,使那邊閃爍一點瑩亮溫柔的光。
他的睫毛在月下微微顫抖。
張斂長久地看著這一切。
這是獨屬於他的月光。
張斂曾以為自己可以一直追逐著這抹雖微弱卻溫柔的月光,爾後。
雪夜還未停歇,春日未曾吐芽,他們就來了。
他的月光被殘忍地關進了另一道暗門。
從此,天涯各一方,兩人永隔。
張斂再次回到暗無天日的房間,訓練、流血、被逼著吃改造身體的藥物。
睜眼是揮刀,閉眼時溫熱的鮮血覆上他的臉龐。
流出的血會重新積攢,斷了的四肢會被二次拼接。
遇到李子越前,這些殘酷對張斂來說就像是吃飯喝水,畸形的訓練讓他的心靈麻木到生不出痛苦。
與李子越分開後,一切都變了。
張斂無數次痛苦地蹲在地下室角落嘔吐。
他剛知道睜眼時可以看到那人抿嘴淺笑,閉眼聞到的不再是血腥,而是那人撫上他額頭時手心傳來的點點清香。
張斂倒在血泊中,聽到身下怪物還未消散的心跳聲。
他用手遮住了自己的雙眼,將荒唐的淚憋回去。
原來他是被愛過了。
被愛過後他才能意識到自己原來活在一個極度荒誕的世界,他才想要掙扎。
無數個漫長的寒夜,張斂隱約感覺那雙溫暖的手還在小心翼翼替他測量體溫,他輕輕喚著他。
「張斂,醒過來。」
張斂滿懷欣喜地睜開眼,卻見猙獰的怪物張開獠牙,尖牙刺進他的小腿,鮮紅的血液濺射。
怪物的屍體還是溫熱,張斂得了勝利,卻不見任何欣喜,只是盯著它醜惡的身軀久久發呆。
張斂清楚認識到,李子越不在了。
李子越永遠離開了。
張斂受了很多苦來到這裡,迎來的不是再次見到李子越的欣喜。
卻是他眼睜睜地看著這抹原本就亮得很吃力的月光被他人蠻橫地抹去光澤,揉碎了拋棄在骯髒的淤泥里。
能夠相遇的概率帶了點希望的溫暖,過小的數字卻冰冷。
副本的隱形屏障將兩人徹底隔開,一個在泥潭中艱難地往上爬,一個在啞聲逼迫自己咽下另一方的痛苦。
語言有時候過於殘忍,而其中又加了張斂的想念和愛意。
愛很容易讓人覺得另一方過於脆弱。
很長一段時間,張斂不與任何人交流,直到對方表示自己曾經遇到過李子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