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越忍不住對著爹開了口:「我們走吧,我們去另一個地方,那裡土地會更好,也會有人乞求姻緣……」
爹疲憊地凝視著李子越:「你哥……走之前和你說了一樣的話……」
李子越怔住。
「這片天已經壞啦,」爹彎下腰,提起鋤頭,「除非逃到另一片天,不然也是悲劇重演啊。」
李子越抿了唇,表面雖不再反駁,心裡卻打起算盤。
一定要帶家人離開這裡。
此刻他已經縮小成幾歲大的兒童,神智也回到了那個年紀。
他聽不懂李子越說的話,只是咧嘴傻笑,而雙手舉起來時又下意識合十。
「雨。」
李子越聽到他在小聲念叨。
他已經不會說求姻緣這麼複雜的話了。
連綿的雨水是他的血肉,雨愈下越大,他越來越小,漸漸縮到五六歲的孩童大小。
「你不要再……」爹痛苦地搖頭,「這是我們造的孽,你……不要……」
他低垂著頭,口裡還念叨著:「雨。」
當時李子越不知道他遭遇了什麼,自然也不清楚他為何這麼執著於下雨。
李子越只是簡單想著,即使眾人在他面前下跪……
可他本就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理應受到凡人的跪拜,何須做到這樣。
鋤頭砸在地上,前面的鐵片裂成碎片。
好運會突然截斷,人的霉運卻如不肯走的秋雨。
爹好不容易同意李子越離開村莊,然而他們走了許久,發現任何地方都是死亡。
要麼是天降暴雪,要麼烈日永恆,要麼狂風卷身,要麼雨水決堤。
病重的爺爺死在了破爛的板車上。
他們足足走了三天才回到村子。
這三天沒有人說話。
爺爺的屍體在車上腐爛發臭,蒼蠅在上面盤旋,蚊蟲終於飽餐一頓。
爹餓得口裡直咽清口水。
爹說得對,逃不出去的。
李子越跪在地上,胸腔在起伏,眼淚卻流不出來。
沒有水了。
神被「偷走」,村里人的怒火滔天,他們不打算原諒他們。
鋤頭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已經回到三歲孩童狀態的他,輕輕爬上桌案,瘦弱的手往上抬起。
遮住那人空洞的眼眸。
「滴答。」
這是第二滴「眼淚」。
自此。
夜晚的雨水變了質,水不再融入土地,天氣愈發炎熱,白日裡太陽烘烤萬物。
寺廟憑空而起,他躲進最高大的佛像里,發誓永不再慈愛世人。
可他們又趁虛而入。
他們將孩子喬裝打扮為獻給他的新娘。
他是姻緣神。
他無法拒絕這份請求。
紅轎入,紅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