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暖得不像他可以待的地方,倒像是他小時候時常偷看的富有人家房間了。
李子越縮在牆角,手裡捏著幾塊被張斂吃膩的糖果。
李子越沒吃過糖。
最開始收養他的婆婆過得很不容易,兩人平時只求個簡單溫飽,偶爾婆婆提起要給李子越買糖,都被他很懂事地拒絕了。
「我不喜歡吃。」只有幾歲大的李子越一本正經,「糖是酸的,我不愛吃酸的。」
當時李子越想著以後有錢了再買來給婆婆吃,從未想過,在他還沒能力自由奔跑的年紀。
老婆婆死了。
後來李子越的生活只剩下飽一頓餓一頓的流浪,垃圾桶的爛菜葉子和透過櫥窗偷看別的小孩是他童年所有的味道。
李子越手顫抖著,感覺視線已經模糊,糖紙剝開後響在耳邊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寒夜顯得很刺耳。
卻又孤獨。
他艱難地伸出一點舌尖,緊張地舔了一口。
隨後又向被燙傷般,很快縮了回去。
太甜了。
糖的味道太甜了,和他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甜里混了苦澀的液體。
他將頭埋了下去,掩住自己發抖的耳朵。
糖應該是酸的、苦的、澀的,萬萬不應該是甜的。
……
26歲的李子越站在屋一側已經很久了。
糖紙縮成小小一團被他握在手心。
那是先前張斂遞給他的青蘋果味糖剩下的包裝。
他的手在發抖。
17歲的李子越為了生存而向他人下跪時,從未感到難堪和丟人。
卻難以面對婦人那幾句話毫無掩飾的話語。
它們以極殘酷又沉重的方式摧殘著李子越所剩無幾的自尊。
退燒藥廉價,糖張斂吃膩了,但這些……是當時李子越力所能及能給張斂最好的了。
而別人卻告訴他,這些東西張斂唾手可得,根本不需要你。
李子越在別人的需要和依賴里乞求他存活的意義,卻連這點都被人狠狠踩在腳下。
他的所有掙扎、所有尊嚴的受辱、所有熬過飢餓、痛苦、折磨的驕傲,成了讓人恥笑的自我感動。
這樣的人,還有什麼資格活下去呢?
你努力得到的一切、你所珍惜的一切、你自己捨不得的一切,不過是別人瞧不起的廉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