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005
水榭中微風拂動。
姬月恆毫不避諱地打量著眼前人,少年立在春光下,挺秀似雪中青竹,反應卻偶爾會像一隻受驚的刺蝟。
問那話時眼神懵然,語氣卻疏離而冷靜,措辭又很怪。
像個登徒子。
姬月恆唇角輕彎,笑了。
他的笑也很淡,隻眼底蘊了薄薄一層,昳麗的桃花眼就如平靜的湖面起了漣漪,變得鮮活。
「能看,不過不能偷看。」
「屬下遵命……」
程令雪心中疑惑在看到他溫潤無害的笑容時散了大半。這比白瓷還脆弱的貴公子,素日閉戶不出,把自己保護得手指都不染塵埃。
怎可能以身為餌?
.
午憩後,公子身子不適。
別院來了位郎中替公子施針,程令雪和亭松則候在廊下。
亭松問起她的來歷和師門。
程令雪淡道:「只是自小被賣入富戶家中,因為犯了錯成了馬奴,又被賣給一個街頭賣藝的人。」
其實只是被罰去餵馬,她的劍法、輕功和馴馬術,都是師父教的。
不過九年前買走她時,師父起初並沒打算收她為徒,只整日念叨什麼兩萬兩銀子。然而沒過幾日,他陡然變得暴躁,整日跳腳:「天殺的!兩年白忙活了!人死了!銀子沒了!」
八歲的程令雪聽不懂他的話,只記得那之後,師父開始教她和師姐東西,勒令她們幫他賺銀子。
師徒三人面上雜耍賣藝,實則替僱主打探些明面上不便打聽的消息。
師父實在不算和善,收養了她和師姐,對她們時好時壞。
每日清晨,他都會把她們叫去訓話,每次都是那幾句:「給老子好好練!賺夠了銀子就把身契給你們!你……一萬兩!江皊三千兩!誰要敢跑,等老子抓到把她餵魚!」
師父武功高,又極擅打聽消息,她們被唬得比鵪鶉還乖。
五年前,師父和一個僱主會面,被權貴所害,受了重傷還武功盡失,人消沉了,脾氣好了不少,偶爾竟會關心她倆,總算有點亦師亦父的樣子。
但他也變了卦,讓她們要麼每個人替他賺兩萬兩。
要麼給他辦二十件事。
彼時他武功盡失,她們逃走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當時師父要挾時眼中流露出的無力讓她們不忍。他是對她們不好,但沒有他,她們早已餓死。
如今奔波四年,師姐只剩三件,而她只剩最後一件,只是被蠱耽誤了,當解了蠱,再把那件事補上——
她就能自由了。
那時她應當不用再吃苦。
亭松見程令雪沉默,以為她是為過去吃的苦失落,道:「公子寬和,別犯忌諱,總會苦盡甘來。」
這話程令雪聽了不止一次。
昨日,她還聽子苓說起,說在她之前,公子身邊還有一名貼身護衛,不知因何緣故暴斃,公子命人厚葬之,並給他家人送去一大筆銀子。
聽起來人還不錯。
可寬和歸寬和,但一個極討厭被騙的人,又怎會輕易原諒一個騙了他、偏偏又被他信任的人?
解蠱後,她肯定得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