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令雪又是那清冷寡言的少年護衛,公子也還是瓷觀音般疏離易碎的貴公子。方才他發病時雙雙失去理智的對峙也好,因為話說得太含蓄爆出的一場烏龍也罷,仿佛是錯覺。
公子睡著後,她倚著石壁發呆,漸漸地眼皮竟沉得支不住,掙扎著想起來,整個人卻像被鎖在石棺之中,她用了全力,要壓在上面那層厚重的棺蓋,眼帘總算掀起一道細縫。
隱約見到一隻白得發冷的手,指節修長白淨,手心安安靜靜地躺著幾粒五顏六色的糖豆,一顆,兩顆……
那指尖流露著懶意,有一搭沒一搭地數著掌心的糖豆。
程令雪手心扣著石壁凸起的稜角,試圖讓自己清醒。有隻微涼手溫柔地將她的手從石壁上扒下來。
淡聲的輕哄如同來自天外。
「困了,為何不睡?」
聲音清潤好聽,像一團軟雲將她輕柔托至半空,身上飄飄的。
很舒服……
程令雪僅剩最後一絲清醒,聲音也只剩虛弱的氣音:「公……」
叫什麼來著?
有人體貼地提醒了她:「公子?」
對,公子。
公子太弱,她還不能睡。
可她根本控制不住睡意,層雲之外,隱約傳來一聲比雲還輕的笑,頸側貼上一個冰涼的東西。
涼意往下,落在鎖骨上。
她被激得意識回籠了些,那涼涼的東西竟往衣服里鑽!
程令雪想扒開襟口的東西,可她半點都動不了。好在那東西就此停下,染上她肌膚的溫度,不再冰涼。
程令雪陷入沉睡。
微弱火光搖曳,病弱青年面上光影變幻莫測,悲憫、淡漠、溫柔……就如話本中的千面觀音。
姬月恆蒼白的手輕輕握著匕首,刀刃沒入昏睡的少年衣襟里。只稍一抬起,那層墨衣就會被割破。
鴉睫遮覆的眼底神色不明。
忽地,長睫倏然掀起,洞口下方隱約有水聲和腳步聲。
姬月恆收回了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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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氣順著夜風鑽入口鼻。
一人提刀入了洞。
高大的身影一入內便單膝跪下:「屬下來晚了!屬下本和赤箭兵分兩路,他引開刺客,屬下來尋公子,誰知竟又遇了埋伏,才得脫身。」
亭松一扭頭,見到倚著石壁昏睡的少年,詫道:「竟真是竹雪?!」
姬月恆從少年身上收回視線,蹙著眉遲遲不語,似乎頗苦惱。
亭松以為真是他所想那樣,心中很是遺憾,虧他之前竟還覺得竹雪性情雖寡淡,但為人還算踏實誠懇!
公子收攏掌心:「他還沒有。」
他又嘆了嘆,滿無可奈何:「有時候,我倒真希望是他。」
說罷話鋒一轉,望向亭松帶血的劍尖:「有活著的麼。」
亭松搖頭:「都自盡了。」
姬月恆點頭:「看來不是為了東西,只想取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