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月恆回味著他的話。
「你們兩情相悅,且她很依賴你。」
果真。杜彥寧口中的少女的確與竹雪是不同的兩個人。
竹雪或許會與人兩情相悅。
但絕不會依賴旁人。
杜彥寧並不知道他在想這些,以為他是惋惜,苦笑道:「是啊,即便兩情相悅也失之交臂了。起初我只是覺得她與我、和我身邊人都不一樣,覺得好奇才靠近。明知不合適,也還能克制,卻不斷尋新的藉口縱容自己。最後感情失控,害人亦害己。」
好奇,靠近,縱容,失控……
姬月恆扣緊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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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歸來後,陰雨連綿下了好幾日,公子開始看書。
但程令雪覺得怪的並非公子看書,而是他竟晝夜不停地看。
且每當看得眉心蹙起,便毫不留情將話本擲入一側的火盆之中。
「撲——」
火中多了本書。
姬月恆飲了杯冷茶,看著那本關於兩個少年的風月故事的話本焚燒殆盡,雖只看了個起頭,那股排斥的感覺卻揮之不去,眉頭反而舒展了。
他舒了口氣——
他決計,沒有斷袖之癖。
起身推開窗,有人立在廊下,清姿和雨幕相互映襯,雨下得很大,那人撐了傘而來,鬢髮微濕。
本就不多的英氣被雨融化。
姬月恆目光微漾。
在那人轉身那霎,他半掩住窗,靜坐許久,又展開一本。
這回的話本說的是一個少女懷春的故事,書頁簌簌翻動,書上少女已然到了豆蔻之年,她開始總忍不住想見到一個少年郎,並因為心上人與旁人來往過密而不悅……似曾相識的片段讓修長的手頓在那一頁。
但隨後,書也入了火中——
他又不是姑娘家。
姬月恆頭疼地揉了揉額際,末了,翻開一本主人公是一位文弱書生的本子,一頁頁走馬燈似地轉過,把書生對一個戲子心動的歷程墨陳開來。
可剛看到「兩唇相貼,唇舌糾纏」時,長指一動。
他撕掉那頁,又翻開一頁。
「玉頸微涼,雙巒藏雪,令人口乾舌燥,只欲埋首其間。」
「桃林處,纏藤巨木挺然。」
……
越往下,越露骨,他這才知曉雙巒、桃源、纏藤巨木究竟是何。
喉間有些不適,姬月恆又倒了一杯茶水,茶水入喉,怪異的噁心被衝掉,只剩一個令人安心的念頭。
動了情便想「唇舌交纏」、「埋首其間」麼?可他僅是想像便覺得噁心。
想來也非男女之情。
窗外的雨聲不再擾人,多了讓人安心的意味,又是令人愉悅的雨日。
姬月恆推開窗。
窗邊那枝秀竹隨著微風微微搖曳,再眨眼,已變成了個眉目清秀的少年,正捧著一塊青瓜吃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