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說出最後一句時,看向程令雪。那孩子雖清瘦伶俜,但眉眼間,緊握著劍柄的手間,甚至孑然的姿態——
皆是冷然的驕傲。
「是個驕傲的孩子,這很好……」
姬忽意味深長地贊了句,在咽氣前對姬月恆語重心長道:「阿九我兒,你還有兩月便及冠,為父恐怕看不到了,這……便是為父為你備下的及冠禮——」
姬忽咽了氣,徹徹底底死去。
程令雪看了一眼地上姬忽呆過的面具,那面具是堵用欺騙和情義壘成的高牆,幾乎遮天蔽日,讓她看不清許多事,將她與師姐被困在牆內五年。
心緒雜陳。
可她甚至來不及平復。
她拉著師姐,走向安和郡主,安和郡主目光溫柔,未等她開口,就已瞭然:「不必多說,我替她瞧瞧。」
程令雪真摯地道謝。
「多謝雲姨。」
對於之前的刻意隱瞞,她仍過意不去,安和郡主卻是笑了:「今日你和阿九敬酒時,我說的話是真心的。」
程令雪錯開目光。
很快郡主便給江皊看完了:「毒解了,是老騙子在嚇唬你們。」
總算塵埃落定。
唯一未解的謎團是赤箭為何要給她下蠱,他們之間又有何過節?但想也想不明白,日後碰到了再當面對峙。
程令雪揮散雜念。
餘光往後一看,廳中眾人竟已四散,就連師姐也不知去了何處。
只留她和姬月恆。
程令雪沒轉身,但能感覺到他凝定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後。
兩個人都遲遲沒說話。
辟啪——
燭台爆開燈花。
沉默著的青年先開了口。
「七七。」
這一次,程令雪知道他這聲七七並非試探,也並非刻意逗弄。
是戳破薄薄窗戶紙的剪子。
窗內是他們的過去、各自立場,曾對彼此的掌控和欺瞞。
以及——
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程令雪沒有回頭,她看著搖曳的燭火,清冷的眸中曳著複雜光芒。
忽然,她轉過身,快步朝姬月恆走去,在他面前站定。
她看著他,眸光搖動。
姬月恆坐在輪椅上仰起臉,亦一言不發,定定地看著她。
少女新雪的雙頰沾著血漬。
看到那殷紅血跡,青年的眸子閃過異彩,鴉睫不可自控地顫。
他移開目光,望向她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