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許久後,他重新把目光移到江譽身上,很認真地問他:「長官,永久標記能洗掉嗎?」
待他說完後,空氣陷入了沉寂。
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兩人都沒發出任何聲音,甚至安靜到黎珀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他喉嚨發乾,視線卻沒移開,直直地迎上江譽的,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對峙。
又過了許久,江譽才冷淡地開口:「為什麼?」
黎珀咽了一口唾沫,回道:「你知道的,我之前可能撒過很多謊,也說過很多言不由衷的話。但不管我說了什麼,有一句是真心的——我們不合適。」
像是為了證明什麼,黎珀又很快地補充道:「你不是最厭惡污染物嗎?我是實驗體,身上也有污染物的基因,你難道不討厭我嗎?跟我這種人做.愛,你不覺得膈應嗎?以前是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你還願意碰我嗎?」
他一連串地說了一堆,好像在急切地證明什麼,可無論他怎麼說,江譽臉上的神色都無動於衷。漸漸地,黎珀累了,他閉上嘴,盯著江譽的臉,眼底閃過一絲沮喪。
為什麼……為什麼他都這麼努力了,江譽還不明白他的苦心?
他自暴自棄地垂下頭,臉上帶著些藏不住的難過。可緊接著,那抹難過就變成了其他的情緒,譬如驚詫——
他被人抱住了。
自從他從污沙會回來,除了發情期外,這是江譽第一次主動抱他。說是抱也不確切,只是伸出手臂,把他攬進懷裡,手掌輕輕地放在他的頭頂,就像江譽曾經安慰他時的那樣。
頭頂落了一抹微不可察的重量,黎珀甚至能感覺到江譽手指穿過了他的髮絲。久違的溫情逐漸在胸腔里蔓延,黎珀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他站在那裡,像個不會動彈的木偶,只會擺出一副僵硬的表情。
直到一句淡淡的「你和它們不一樣,不要貶低自己」在耳邊響起,黎珀才反應過來什麼。他呆呆地靠在江譽懷裡,大腦一片空白。
江譽在安慰他嗎?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某個很明顯的、一直被黎珀努力無視的猜測在心底升起,黎珀茫然地想,他好像不得不接受那個唯一的、僅剩的推測了——江譽還喜歡他。
甚至能忍受他實驗體的身份,能忍受他這麼久以來的欺瞞。
意識到這點的一瞬間,黎珀忽然有些恐慌。這點恐慌遠遠超過了其他任何情緒,以至於他慌不擇路,一把推開了江譽:「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懸在半空的手落了下來,江譽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平靜地看著他:「那應該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