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星執暗嘆一聲,摘下戴了大半晚的斗笠抬頭看了眼天邊。若是有朝一日,顧寒樓得知他就是當年的贈藥人,也不知會不會心生怨恨。
此時天光乍破,出府僅一牆之隔,若是出府之後直接去那破廟或許時間會太早。
如此一來,或許可先去一趟大理寺。算算時間,聞人府的死傷情形也該統計完畢。若是聞人階和幾位嫡系都死在那場大火中,他實在好奇聞人家那數以萬計的田產鋪面會落入誰手中。
若是被一些不中用的人鑽空子撿了漏,或許就此家族勢頹再無翻身可能,但想利用起來也易如反掌。
大照眼下這局勢,最不需要的便是世家獨大。
至於朝廷官職的空缺...
只可惜以他如今的身份,最難接觸到的便是朝中的核心勢力。
段星執忍不住抱臂輕輕敲了身後倚著的石柱牆面陷入深思。
顧寒樓本意就只是調息片刻,天快大亮耽擱不起。待到陳府本家的那幾位公子醒來,他們離開便沒那麼輕鬆了。
他才睜眼,才往右邊走了半步準備轉身,一時沒反應過來距離如此近。略微低頭的動作,嘴唇堪堪擦過人額角,動作頓時僵住,下意識掃了眼懷中人表情。
幸好根本未察覺這點異樣...
段星執此時不知在想些什麼,目光發散望著他身後的白牆。想來也是,剛才被他一言不發貿然拉來角落也未惱,維持著被牽住的姿勢還順勢替他療傷了一會兒。
趁著人發呆的功夫,他也不由自主收聲,沉默垂眸,靜靜將人側臉納入眼底。
懷中人分明健康無虞,體溫卻比他這個重傷之人更低。抱著人時,莫名像擁著一簇雪。
並非刻骨之寒,只是氣息清泠帶點梅香,不似人間之物。
「好些了?」
段星執回過神來便發覺已然睜開眼的人,他想東西一時有點入神,都沒反應過來過去了多久。
偏偏顧寒樓也不叫他。
「嗯。」顧寒樓退開起身,順手抽出那頂被摘下的斗笠重新替人帶上,「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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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出府總算再無波折,半盞茶不到的功夫,兩人出現在陳府一街之隔的巷子裡。
段星執回頭看著距離他一米之隔的青年,徑直取下斗笠,淡笑道:「現在可如你所願兩清了?」
只是顧寒樓看著也沒露出幾分喜色,只低頭僵立在原地,良久,什麼話也沒說。
不過這人本就是冰冷寡言的性情,段星執笑笑,並不在意:「一路護送,多謝。」
「不必,告辭。」 轉過身背對他的人停頓片刻,又道,「記得將這身衣服燒了。」
「放心,自會處理乾淨。」
段星執看著步伐仍舊稱不上穩健的人,思索片刻道:「你就這麼回去?當真沒事?」
偌大陳府處處關卡,他算是見識到了對顧寒樓有殺心的人究竟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