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神仙,你覺得還有什麼能解釋我身上的種種異常?」
「說得也是,」 越翎章笑笑,沒再同他繼續糾結這個話題,「既然從觀星台出來了,接下來你要去哪兒?還有那兩小孩被我安置在偏院,你要去看看他們嗎?」
「小霖和小石頭...」 段星執安靜片刻,還是選擇搖了搖頭,「不了,讓他們在府中安心靜養些時日吧。」
他起先沒料到所涉之事這般兇險,險些讓人命喪黃泉。小霖再聰明,終究也不過是個七歲小孩,他不打算繼續將兩人牽扯進來。
「不知侯爺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替他們尋個差事?足以餬口便夠了。小霖那姑娘聰穎過人,若是好好培養,可堪大用。」
越翎章何其敏銳:「你要走了?」
段星執站起身,沒打算隱瞞:「我本就不會一直留在這兒。」
再收尾幾樁瑣事,他確實準備近日就離開浦陽城。且日後再見,他們或許已是刀兵相向。
耗費三日,他細細看過這個王朝近二十年來的所有重大開支和經手官員。
如今揭竿而起舉兵叛國的各地,莫不是被沉重賦稅逼得走投無路。尤其絳北平原等幾大農耕重地和貿易重鎮,幾乎徵到了八十年後。
更甚者,當年赤寧受災,朝中雖曾頒發過一道減免賦稅的旨意。但帳筆筆入庫,分明未少半點。
商討、定策、擬旨、下達施行,經手之人高達數十,竟無一人提出異議。
他不信如今坐在高位上的人不懂,此等苛政實施下去,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還實施得如此順利。他現在懷疑,如今的世道本就是有心之人的圖謀。亦或者說,不是一人,是一群人。
源源不斷激起民變...從來都是這群人想要的結果。
歷年帳本上經手批紅的官員個個都是當朝老臣,無外乎鍾梁聞人三家人。入帳層層盤剝進各自私庫,待到真正放入國庫時早已是九牛一毛。
然所有的罪名盡數壓去了蕭玄霽身上擔著,世人只知暴君,不知貪臣。
難怪他起先一直想不通身為皇室蕭家既然已經淪落到這種任人宰割的地步,那各地以討伐暴君為由起兵,朝廷分明節節敗退,為何不直接將蕭玄霽交出去以平眾怒,而是選擇死保皇位上的傀儡君主。
現在想來蕭玄霽活到現在的理由,逼問掩日神宮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如今的掌權者根本不在乎。
沒人在乎這個王朝的命運是否能延續,暴亂能否平息。他們只需要一個人擔下所有的罪責,物盡其用,將王朝和君主的氣數徹底耗盡,直到再無價值的那一天。
秋沂城只知恕雪台奉命抓人煉藥順帶應民心懲奸除惡積蓄民間聲望,但不被允許知曉究竟在煉的什麼,更不曾見過幕後之人的真容。
但他查閱過相關記載,生長在朔東嶺深處的五砂木這類毒樹長成浦陽城郊蠍坑附近的那種規模,少說也需十五年。
移樹成林這種大動靜不可能悄無聲息,那便只能冠以某個合情合理明目光明正大行事了。然二十年前至十五年前間的花費明細,只有十八年前一樁出自聞人階的采木修葺浦陽城行宮提議頗為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