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星執搖搖頭:「也不算篤定,賭罷了。」
「竹陽軍現身苣州撫鎮甚至出手救災,證明已在苣州紮營,宣塢或許即將戰禍臨頭。你覺得那些糧商,敢賭斐城守得住麼?我們怕買不到糧,但他們只會比我們更害怕。」
「這會兒直接攜糧回南嶺,意味著剩餘那些未曾賣出的糧食幾乎血本無歸,甚至還要再搭上一筆護送費。可他們如今賺取到的錢恐怕還不足以完全平下整個糧倉帶來的虧損。但若不回,那便可能落得個斐城告破,叛軍控制城池強行征糧的下場。屆時的給出的價格估計不足我們能給的五成,你覺得他們會如何選?冒著這樣大的風險咬牙硬抗?我不認為他們這般有血性。」
「苣州存下的麥麩和岷州盡力攢下送來的數車糧還堪堪夠給所有人續命十天不到,眼下我們只能比他們更穩,而後聽天由命。」
他從一開始想賭的就是這個。
看這十餘天時間的心態較量,誰更甚一籌。
從來都是一場風險奇高的豪賭,賭那些糧商貪得無厭不肯見好就收,賭他們察覺風險遠遠超出預期難以穩到最後一刻,賭他們會在苣州餘糧徹底告罄前先一步耐心耗盡選擇斷臂求生。
賭所有人做不到眼睜睜看著虧損持續不斷無止境地擴大,賭那些人對裝備精良的竹陽軍劍指宣塢時心生忌憚自亂陣腳。
如若賭輸,那奪浦陽城便成了他最後的退路。只是這退路,比同這些糧商算計要艱難太多太多了。-又是七日。
段星執依舊波瀾不驚在那座新修築的府中餵魚,只是低頭望著湖中游竄魚兒的目光略微有些發散。
直到院外匆匆跑來一名小廝,
「公子,牧家家主求見。」
「何事?」
「...他沒說,但只說了什麼甘願認輸,求侯府放他們一條生路。」
段星執閉了閉眼,始終提著的那口氣終於得以輕緩吐出,徹底放下心來。
他到底是賭贏了。-
月上中天,新府深處火光搖曳。
幾人仍舊興奮至極,盯著桌上那幾枚開啟糧倉的信物,眼中俱是掩不住的喜色。
連馥反覆取過那些印信挨個細細查看,一邊喃喃自語:「我做夢都沒想過在苣州附近這些地方能買到二十文一斗的米...哪怕是岷州最富庶的地方都得花四十文!!如今我們購得的糧食,起碼足夠給整個苣州續命三年!整整三年!!!這回賣糧得來的錢還能添置不少衣物!!我明日就去糧倉!!不,現在就去!!」
鳳昕一把拉住就想往外沖的人:「消停點,明日我和你一道。」
「三年...夠岷州種出不少東西來了...至少不會再因缺糧被動至此。」鳳昕長長吐了口氣,驀然朝著身旁人半跪在地深深一拜,「我替苣州百姓,拜謝公子。」
「不必,起來吧。」
段星執才將那些樣式各異的印信收回盒中,院中驀然響起匆忙腳步聲和急促喘息。
「公子,岷州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