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可十五歲的許遠心眼就針尖大小,跟他同齡的郁風胸懷也大不過麥芒。
今年入冬沒多久,許遠的媽殺了許遠他奶奶,過程奇了大葩,殺人事件轟動一時,許遠全家一起聲名大噪。
這樁公案也是夠聳人聽聞的,且容後面再說。
許遠有個爸,此爸幾年前就勾搭上了城裡女人跑去了深圳還是海南做生意,因此不肯接手許遠這個拖油瓶,面都沒露就把他送給了一個家裡沒男孩兒的同鄉。
這同鄉也姓許,大家叫他「棒棒許」,這並不是夸這人很棒的意思,在川渝地區,「棒棒」是種職業,外地一般叫「挑夫」。幹這行的人稱為「棒棒軍」,「軍」就是指一個群體,比如「川A大軍」。
棒棒軍走街串巷,肩上扛著一根棒子,上面纏著繩子,捆東西用的。靠著一副肩膀下力氣掙飯吃,跟駱駝祥子差不多工種。
此外棒棒許還兼職收售廢品,他的家是兩間破瓦房,房子周圍坐擁黃紙殼子、破酒瓶子、塑料盆子、易拉罐子組成的廢品江山。
就這麼說吧,這片江山很大,必須要有個男子來繼承。棒棒許老兩口有女沒兒,因此不嫌棄許遠身上殺人犯和渣男的共同基因,殷勤地把他接回了家。
許遠有了新的爸媽新的家。新家不在鄉下,在漁凼鎮上,這對他而言是個了不起的跨越,他的渣男爸爸曾經說過,人,要往大的地方走。到了鎮上,就能到縣上,然後到市里,再到省會,衝出亞洲,走向世界。
快放寒假了,過去的同學朋友都在鄉下,這會兒多半忙著看殺年豬、幫忙劈柴燒水、看屠夫割豬腰子豬板油,老屠夫從板油下擠出豬腰子並一把剝下熱騰騰的豬板油那一下,讓孩子們爽利得一激靈。他們年年都愛看殺豬,豬開始慘叫,是過年的第一聲號角。
鎮上哪兒有殺豬看呢?許遠在附近左逛右踅,找不到一點樂子。他爬到瓦房頂上登高眺望,瞄見了遠處灰色的江水。
這江不知叫什麼江,但很是寬宏闊大,讓人眼前一亮。
許遠骨碌碌從房頂上梭下去,從棒棒許放錢的抽屜里偷摸兩塊錢,又從廚房拿了兩個紅苕,半盒兒火柴,從廢品山上抽了張舊報紙,卷上紅苕出了門。
「誒,你去哪兒?」他的新姐姐追著他問。許遠撒腿兒就跑。
江灘荒草離離,遍地枯枝,許遠邊走邊撿,走到距離江水很近的地方,已經拾了一小捆枝條。他把枯枝和報紙紅苕扔在沙地上,跑到江邊摸了一回江水。
「去!好冷!」
冬季水枯,澄清的,能看見水底青黃的石頭,許遠又摳了兩塊大石頭起來看,看了兩眼使勁甩回江水裡,濺起一頂水皇冠。
許遠跑回紅苕那裡,搬了幾塊大石頭擋風,架上枯枝,卷卷報紙,擦燃火柴,用報紙引火點燃了枯枝。接著把倆紅苕丟進火里。江風把火焰吹得東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