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遠他們這才發現,馬小丹居然一直縮在那個桌子後面,屋裡太昏暗,他們進來都沒有注意到那裡還有個人。
笤帚啪啪響著劈頭蓋臉砸到身上,馬小丹立馬尖聲大哭起來,女人打女兒時十分沉默,揮手落下揮手落下,從她同步俯仰的身體來看,應該是用盡全力,姿勢很奇異,像一截木樁子在鋤地。
打了一陣,女人丟開女兒,衝過來指著郁風的鼻子大罵:「小流氓!你媽了個婊1子的,只曉得屙你出來不曉得教你,嘴巴不乾不淨,小小年紀不學好,上門來欺負我們寡母,到我屋頭來噴糞,你讀書,你讀個雞兒屎的書!讀到糞坑裡去了!你跟我們孤兒寡母耍流氓,你不是人!」
馬小丹還在後面嚎啕大哭。
郁風沒想到事情是這麼個發展,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感覺揍她也不是罵她也不是,解釋更不是。許遠在鄉下見慣了潑婦,他奶奶就是個修煉了六七十年的資深潑婦,撒起潑來比孫悟空大鬧天宮還精彩,聲勢滔天花樣百出,許遠家屋門前常常圍了一群村民圍觀,人人臉上都帶著似乎是讚賞的笑容。
許遠雙手揣兜等著看女人在地上翻跟斗,然而她久久不歪倒在地,嘴裡罵的也是陳詞濫調,沒有他奶奶的那些排比押韻和比喻,許遠聽得沒什麼意思,打了個飽困的呵欠,轉身出門,臨走踢了一腳這家的木門。
郁風聽見木門「哐啷」一聲響,轉頭一看,許遠竟然走了,郁風看了看馬小丹,她媽媽在聽見這件事時一心只想著否認,否認一切她們不能應付不能接受的事情是她們的本能。他本想撿起《俯拾即是》按照許遠最開始的想法打110報警電話,但女人完全不分青紅皂白的辱罵讓他心裡怒意橫生,甚至在心裡想:果然啊,成為寡婦、女兒被流氓欺負,果然都是原因的,有些人就是天生賤命。活該。老子他媽的不管了。馬小丹以後是懷孕還是被賣,都跟他沒關係。
郁風越發覺得這屋子像陰溝里的老鼠洞,不是人呆的地方,他陰沉著臉轉身離開了104。
走出筒子樓,被雨後清冷的江風一吹,郁風感覺胸口的濁氣被吹散了一些,他左右望了下。接著決定去運輸公司找最近的報紙和雜誌,去茶館坐會兒打發時間。
還沒放春節假,不過國企到這時候已經沒什麼人上班了,下午三四點,公司里一片安靜,郁風順走廊往裡走,大多數房間都關著門,有一間開著的,裡面坐著三個打毛線的女人,其中一個抬頭看見郁風。
「小風,找郁師傅?」
「阿姨,我來拿報紙。」
「哦,去吧,郁師傅也在辦公室。」
「嗯。」
綜合科辦公室在最裡面,門關著,裡面傳出男人說話的聲音,郁風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門。
辦公桌旁圍了幾個男人打長牌,屋裡的煙味差點把郁風頂出門去。幾個人抬頭看了他一眼,郁兆偉滿臉惡氣地嘟囔了一句「瓜批娃兒」,喝了一口焦褐的濃茶,仍舊全情投入地打牌。
郁風拿了書報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