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沒錢了,很快,明天開始賣,等我買的這些原料回本了就有錢了。」
郁風還沒說什麼,許遠又道:「我先弄兩份你嘗嘗,看怎麼樣。」
「好。」
他張羅起來,切土豆切蔥切折耳根切芹菜丁,然後把土豆泡在涼水裡去澱粉。接著拿起一隻蜜瓜,唰唰削皮切塊,碼在塑料盒裡,紮上兩根牙籤。
然後他把土豆濾起來,倒進油鍋里炸,油星子四濺,雖然是在走廊里炸的,但正對著房門,屋裡溫度又升高了幾度。
許遠被油星子濺到,往後跳了幾步,嘴裡念叨著:「哇,失誤失誤,下次多濾一會兒水。」
郁風:「沒事吧?」
「沒事,錢難掙屎難吃。」這還是兩年前小鎮中學門口賣炸串的大叔的口頭禪。
郁風插了一塊哈密瓜餵到他嘴裡,他說:「很甜,你快吃。」
油星蹦地最猛烈的時間過去,許遠又靠近油鍋,開始慢慢翻攪裡面的土豆條。
郁風問:「你是怎麼想到把水果切成這樣賣的?真有人會買嗎?」
「我上班那家KTV,水果就是這麼賣的。」他饒有興致地給郁風講述他們KTV里賣的食物,果盤、花生、毛豆不用說了,連菸酒都比外面貴很多。
「那不會有人買吧?」
「一開始我也以為,傻缺才買,西瓜六毛一斤,KTV賣20一小盤。從外面買一個帶進來吃多划算。不過我在那兒幹了一年,從來沒見過有人自己帶水果進來的,都是進了包間再點。後來想想,靠,哪個老闆會提個西瓜出來玩兒,不要面子的嗎。煙和酒也是,在我們這裡消費,有小姐陪酒,有我們單膝跪地點菸……」
「你也要給他們點菸嗎?」
「我搶著點,運氣好有小費。」
郁風一時語塞,許遠描畫的這些都市燈紅酒綠,他當然也知道,來自遠方綺麗的金錢與欲望的種種傳說早已在這邊鋪陳開來,雖然現實還是陳舊的一切,但報紙雜誌、故事期刊、電影綜藝還是不缺乏的。
小地方的少男少女們容易早熟,但和看《康熙來了》的港台小孩或者看《美國派》的外國小孩的成熟方式不同,一撥人是在開放的外部環境中擁抱成熟,另一撥人是在極度的壓抑中腦內高朝。
「腦補」的力量是強大的,小城的少男少女沸點很低,凱特溫斯萊特在甲板下的一聲嬌喘、課本里「停車坐愛楓林晚」的一個諧音,都可以煽動他們的情緒。
郁風在許遠身上看到了割裂。他看起來天真落拓,與痴男怨女燈紅酒綠是兩個世界,直到郁風聽見他的「打工」竟然包含給人跪著點菸。
他是怎麼想的?
他這麼從容地說出口,也許他並不覺得跪著賺錢是墮落,畢竟他似乎沒有習得所謂的「禮義廉恥」,他又是個男的又是個不成熟的少年,所以社會對他的規訓天然少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