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明明我前日才來過,誒!」謝樽指著桌案上那方已然磨掉了底的墨塊,「老師都用了我送來的墨塊,卻還冤枉人,實非君子所為。」
應無憂無言以對:「外頭的人可知平日裡溫雅風流,鋒芒暗藏的武威侯私下竟然是這般模樣。」
「這又沒個外人。」
「十多年過去,都已然是當侯爺的人了,怎麼還和少年時一樣。」應無憂雖是斥責,眉眼間卻儘是笑意。
「先生理應高興才是。」
應無憂沒有反駁。
當年在鴻鵠書院時,他便時常看著他那幾個得意弟子笑鬧,如今十餘年過去,縱然世殊時異,卻仍能尋找到些許過去的影子,已是大幸。
「說來,你們可知道華年去了哪裡?」謝樽開口問道。
「不必擔心他。」說起這些,王錦玉的眼中的光芒也亮了幾分,「他可是我們幾個里,活得最快活的一個。」
年少分別之時,他們三人或為功名利祿,或為理想抱負一去不復返,自此落入窠臼,在這巨大的漩渦中幾番沉浮,再難脫身。
只有賀華年一人,背著琵琶獨自一人下了江南,再未歸返。
「當年你出事時他趕回來過一次,但……」連他們都沒有辦法,賀華年又能如何?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好友蒙難而無能為力。
「那便是他最後一次回到長安了。」
王錦玉笑著,眼中似有江南春景浮現:「他現在應當在某個溫柔鄉里撥弦唱詞,寫著他的新曲吧。」
「那……很好。」
屋中茶香瀰漫,他們都非嗜酒之人,聚會上若無趙澤風和賀華年,酒便從來會上桌。
因為應府變成了託兒所的緣故,謝樽有空便會來看看謝星辰的情況,應無憂不勝其煩,屢次將他轟走,最後乾脆關了府門把人攔在了外面,三天一過,謝樽終於被放進了門。
雖然自家孩子什麼樣謝樽心裡清楚,但等他坐在應無憂面前時,還是分外緊張。
「他和你少年時很像。」應無憂輕聲道。
他第一眼看見謝星辰時,就在他身上看見了謝樽少年時的影子,那樣堅定純粹卻又迷茫自卑的神色,讓他分外熟悉。
「是嗎?」或許當時謝星辰找上他時,他就已經在對方仰頭看來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過去吧。
「所以,先生的答案呢?」
「……」應無憂嘆息一聲道,「我會收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