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葉想,當時如何,他無從知曉,可此時此刻,自己卻感到傷心。
奇怪,為何他會有這種感覺呢?迦葉想,許是他身在烏曇的幻境中,所以會受到對方情緒的影響。
所以這是烏曇的悲傷,他是在傷心的。
迦葉忽然覺得有些無法呼吸,仿佛有什麼情緒順著綿綿細雨滲入他的髮膚骨髓,密密麻麻的疼,疼得他眼前都模糊了。
可他眨眨眼,卻又清晰地看到烏曇與優曇缽羅樹就在面前,那疼痛稍縱即逝。
於是他疑心方才只是自己的幻覺。
迦葉向來是自在的,這體現在他的不受拘束的性情上,卻也意味著他少有能與他人共情之時,說難聽點便是沒心沒肺。
可他此刻卻真切地感受著另一個人的悲傷。
他第一次發現,眼前人的情緒如同冬日裡的河,表面是堅硬的冰,可若是沉入其中,或許感受到的是流淌的水。
不是洶湧的波濤,不是幽暗的深潭,是默默奔涌的流水。
是可以沉澱一切悲歡苦痛的,永不停歇的流水。
烏曇閉眼仔細感受,果真找到一絲不尋常的靈力波動,迦葉亦有所感,遂驅使靈力朝那裡探去。
只見粗大樹幹中驟然迸發出刺眼的白光,將兩人的身形一同淹沒。
***
烏曇再睜開眼時,發覺竟身在長留山自己的房間內。
這幻境還是個連環陣,如此卻麻煩了,不知這次陣眼又是什麼。
他對鏡整衣,瞧見自己是青年時期的黑髮模樣,身上著的尚且是長留山弟子校服。
好似是來到長留山十幾年後的記憶,他在屋內沉思著踱步,山中歲月久,十年如一日,這幻境為何選中他這時的回憶?
烏曇這樣想著走出了房間,迎面正見兩個弟子抬著一個擔架神色戚戚地朝他走來。
他在看到那擔架上的白布時徹底定在了原地。
原來…原來如此。難怪是這段記憶,難怪是此時此地。
他抬頭看著天上慘白的太陽,當時的感覺漸漸浮上心頭。
白,到處都是刺眼的白,天空是白的,眼前的人臉色也是白的。
除此之外便是慘烈的紅,那兩個弟子身上與魔修搏鬥的傷痕,深深刺痛了他的雙眼。
他知道若是此時翻開那擔架上的白布,看到的便是被鮮血染紅衣袍,再也沒有呼吸的師父。
烏曇腦海中嗡嗡作響,記憶與幻境交錯,無數的聲音在他耳邊迴蕩。
「為什麼?為什麼!師父明明可以活下來的,卻因救你們而死!」
那弟子將擔架輕輕放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