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老辣的韓愈只看一眼,精神便為之一振。蘇軾這篇文章,文氣流暢、樸素淡泊,敘事而不故弄玄虛,寫景而不鋪排堆砌,通篇意境空靈坦蕩,和時下流行的駢儷之風截然不同,竟是同他倡導的古文不謀而合。
他沒有料錯,古文復興果然是大勢所趨!
韓愈胸中激盪,抽出日前李翊給他遞的信件,提筆回書:「六月二十六日,愈白。李生足下……」
北宋。
歐陽修亦是見獵心喜:「蘇軾這小文甚合我意!」
雖然中唐時期韓、柳二人已倡導古文,又以大量創作為古文之發展指出明路,然而晚唐李義山以後,駢儷之風復熾,及至國朝流波未絕,他不喜這些空洞浮華之詞,欲再挽頹波,有此筆觸,蘇軾必是他復興文風的一員大將!
兩位古文大家被這如行雲流水一般的文筆所吸引,其他人卻被剛剛的視頻帶得有點歪——
「懷民亦未寢?他不是寢了嗎?」這是剛剛模仿完視頻的吃瓜群眾。
「可能蘇軾覺得他沒寢?」旁邊的同伴有些不確定。
「那張懷民怎麼沒有發脾氣?還『相與步於中庭』。」
「他們是朋友嘛!」
「嗯……望日將至,我明晚三更來尋你散步?」
「……滾。」
【張懷民是蘇軾在黃州認識的朋友,雖然這篇小文已經被大家惡搞成了段子,但也有人考據說,彼時張懷民剛被貶官到黃州,蘇軾換位思考,擔心朋友心中鬱結難解、長夜孤苦,特意來找他說話,勸慰於他。】
「原來是這樣!」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認可。
「原來他們兩人同病相憐啊!」
「蘇軾連這都考慮到了,他人還怪好的累嘞。」一時間,蘇軾風評迅速迴轉。
驛館。
蘇軾的臉色終於被救回來了,他輕哼一聲,面色稍霽:「我就說我不是那種半夜擾人情夢的人。」
復又想起張懷民同樣被貶,黃州偏遠,那人乍然到處,心中定然寥落吧!那流放日記寫得這樣情真意切,估計是對他知之深深,又從他的身上照見了己身。蘇軾嘆了一口氣,希望以後還能遇見這位落難知交吧!
另一時空,張懷民聽到水鏡揭露這一段隱情,不由得也想起了那位黃州故友。他自知自己無德而致留名千古,定是因為蘇東坡那一篇夜遊,讓他傳名,使他以一種頗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活躍在後世,最後又在這神異的水鏡中被人提起。
此生何幸,寥落之中能遇得這樣一位摯友。
張懷民笑了,他以手拍案,學著先前聽到的旋律一邊打拍子一邊低唱:「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北宋,李府。
李清照對蘇軾的這篇文章很熟悉,百戲歸百戲,她真實的看法和考據是差不多的,當下便笑道:
「夜遊當然可以遣興啦!那日我與幾位姐妹往溪亭游賞,夜色下的荷塘可是漂亮得緊!就是很容易迷路,一不留神我們的舟子都劃到池心去了,嚇得池中鷗鷺驚翅亂飛,可把我們也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