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這徒孫點評文壇前輩,是何等疏闊灑脫,可後來呢?家國不幸,竟累她至此!再看那水鏡上的詞,蘇軾已經有些不忍卒讀了。
大周。
上官婉兒悄悄抹了抹眼淚:「昔時繁華,今日蕭索;惜時遊樂,今日悶坐。今夕對照,愁絕慘絕。這最末一首《永遇樂》語似平淡而實沉痛已極,讀之真令人潸然淚下。」
上官婉兒之前還為那句「千古第一才女」而不平,此時卻當真覺得,寧願不要這第一的虛名,來換一生平安喜樂才好。
【帶著這樣的慨嘆,我們再回到原詞。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乍暖還寒、翻覆無常的何嘗不是世事,是國運?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這雁是當年傳書雁,亦是從北方故國而來的南飛之雁。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又何嘗不是白居易《長恨歌》里「秋雨梧桐葉落時」的悲悵呢?唐明皇思念楊貴妃而不得,望雨打梧桐而傷心不已,而這樣一場來自安史之亂的分別,多麼像她與丈夫因家國動盪天人永隔?
亡國之恨、喪夫之痛、身世之苦,一層一層壓在她的心頭,這次第,又豈是僅僅一個「愁」字能承載得了的?!】
一句反問敲在眾人的心頭,皇宮裡,趙匡胤無言地蓋住眼,掩住虎目中的熱淚。可笑他先前還覺得這首詞儘是兒女情長,輕視怠慢,滿心只想著大宋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落得倉皇南渡,卻不知答案就藏在這首「兒女情長」小詞裡!
他撫膺長嘆:「朕恨極,痛極啊!」
恨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被不肖子孫那樣糟蹋,痛大宋百姓流離遭難,空有愛國之志卻只能跟著無能的朝廷淪亡!
唐朝。
李世民早已了解了李隆基的荒唐事,驀然聽到水鏡提起,竟愈發感同身受起來。他眼窩本就淺,此時眼眶竟也泛起紅來,嘆息道:
「朕還想著這首詞與辛詞編在一起有不匹配之嫌,豈知此二人一北一南,直將兩代荒唐事說盡。大唐有一個杜甫便讓朕痛惜不已,那宋朝,兩代之間,豈止一個杜甫?」
豈止一個罹憂的文人?!
中唐。
白居易語氣澀然地對元稹說道:「開始聽楚姑娘言說,我們還曾猜測這詞是否是閨怨之語,如今,我倒寧願這只是一首閨怨詞了。」
「是啊……」元稹亦是悲慨不已:「國破、家亡、夫死、形單。樁樁苦楚,她竟占了個全!漫漫餘生,何其難捱啊!」
白居易搖搖頭,抬眼望向沉沉天幕,語氣低沉而又哀傷:「家國動盪壓在身,受苦的,又豈止一個李清照?」
兵燹連天,生民塗炭,國之不國,百姓多苦矣!
北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