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說得簡略,可眾人還是從中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風塵與滄桑。尤其是最末那句詩,簡直是悲憤痛切到了極點。
李宅。
李商隱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他微僂著身體,仰頭望著水鏡眼眶泛紅,親人去世、志向難伸、半生潦倒、一世落寞,寥寥幾句里,是他不堪的人生。
一旁的王氏早已忍不住哭了起來,她哭父親的辭世,更哭自己的丈夫一生沉浮,滿腔才學抱負無處施展。
「夫君,你過得苦啊!」她埋首於他懷中悲不自勝。
王晏媄不是不知事的兒女,楚棠又將這背後關係說得這樣清晰,夫君後來遭受的種種變故,俱從那一樁婚事起始。王氏傷心極了,口中的話幾經輾轉,終究是沒有勇氣問出口。
唐朝。
李白低吟著水鏡上的詩句,一貫落拓的笑容都收斂幾分。他想到自己如今的經歷,想到水鏡里講述的他未來的經歷,一生襟抱未曾開的憾恨,又豈止是一個李商隱?
長嘆一聲,他悵然吟道:「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
一旁的杜甫同樣愀然,他本以為李商隱會有平順的人生,原來也不過又是一場遺憾。
他開口,話里不由得帶出幾分自嘲:「文章憎命達,竟似是我等逃不開的劫難。」
北宋。
宋祁感慨萬分:「詩蘊藏於天地,有才者方能得之。然上天吝也,才人取之無限,則輒窮躓其命,詩能窮人,李義山便是如此啊!」
自古及今,為詩者何人不是長在睏乏?
另一邊。
歐陽修也頗有些動容。楚棠念的詩他當然讀過,是唐人崔珏的《哭李商隱》,他不由得吟起後面句子:
「鳥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枯鳳不來。李義山一生落魄,先時所作儷偶長短,繁縟過之,後情思動盪,發為詩歌,深婉密麗,章法謹嚴,頗得老杜遺風。詩之一道,窮而後工,可謂深然。」
「詞章與命達,總難兩全。」梅堯臣低嘆,為前賢,亦為自己。
切情的詩章總是動人,白居易也為這個未來的朋友哀傷一回:「夾乎兩黨之間,稍有不慎便是動輒得咎,李商隱至純之人,完全不做此想,又如何不睏乏鬱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