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尧睿出手的动作很快,彼时景昔正与赵弦宁安顿城中的百姓,皇城传来的消息让她无暇顾及,只匆匆赶往翰林书院。
陆思玉带了话来,说他家夫子病危,特托他来告急。
景昔赶到时,便见那人正在房中抚琴,全然不似病入膏肓之态,只是面色苍白了几多。
“师兄?”
景昔唤了一声,却不见那男人抬头看她,只顿了动作,静静望着面前琴弦。
“监刑司还有要事,师兄若无其他,景昔便先行回府。”
“你觉得燕小姐如何?”
他突然开口,景昔愣了一刻,回过神来:“很好,知书达礼。”
他又不作话了,只直直盯着她,似要从她眉目中看出些端倪,景昔蹩了蹩眉,良久,道出一句:“与师兄很是般配。”
“般配。”沐颜低头笑了一声,“连你都如此取笑。”
“怎是取笑。”景昔急声辩驳,“师兄该是往前看。”
“图自在潇洒吗?你又看透了几分世情?”沐颜站起身来,双眸冷了几分,“当今乱世,人人惶恐自危,而你却偏要铤而走险,引难民至此,招惹何梦之举可谓蠢笨之极!”
“是蠢。”景昔看向窗外桃枝,“师兄可知为何难民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吗?师兄可有见过真正的难民?”
他没有,即便在逃亡的路上也有叁餐可食。
“他们吃土、吃草、吃人,朝中拨下的银两只够换千旦精粮,但徐州有叁十万难民,如此算下来,便是十人分得一粒米。”
沐颜凝眉,看她摘了片玉兰叶含进口中,那是如何的滋味,又怎样的难以下咽,他未曾尝过。
“我只能将米粮换成了万旦糟糠,师兄可知道糟糠?”
景昔回过头来,将手中剩下半片叶子递给他:“那是畜牲之食,可是……便是这畜牲吃的食物,仍是不够分,我要如何保得住他们。”
那日,沐颜独自端坐在房中,抚了一曲又一曲,可笑这世间炎凉,竟要一个女人来背负。
赵弦宁要同那女人一起回城,却被推脱着婉拒。
景昔从身旁公公眸中瞧出了几多暗沉,袁公公,皇宫里那男人的贴己人,一眉一眼都受那男人旨意,任凭景昔费尽了心思,也没能从他口中套出分毫消息,只低低道了一句“快赶路吧,殿下。”
夜里的宫城掌了明灯,却挡不住来临的寒冬。
龙椅上的男人正在批阅奏折,听到脚步声头也未抬,只盯着手中折子:“掌管监刑司有几日了?”
景昔垂眸:“六个月多一日。”
承温抬眸,瞧了眼玉阶下的女人,将手中折子扔在她面前:“变法,你头上的脑袋,可是配得上这忤逆犯上的想法!”
“不变不可。”
他看那女人铁骨铮铮抬头看着他,与当年的他一模一样,但却少了几分杀气,到底是个女人。
“朕听闻你身边的赵弦宁,是草原的蛮人?”
闻言,景昔心中一沉,缓缓应声:“弦宁一直跟随臣,早已是中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