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那些溃兵回醒过来,纷纷往两边逃去,更重要的是,明军阵内,传出鸣金收兵的声音,这股要命的溃败才慢慢停止下来。
离土墙两里外的清军大阵中,看到前方的情形,再听到紧急军情传报后,多铎、多尔衮等人不禁目瞪口呆,多尔衮的脸皮不断抽搐,他猛然发出一阵失常的大笑,笑中带泪:“好一个刘衍,好一个刘衍啊!前往此前都是重视卢象升,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明国防守官,还有如此战力!”
全军面前,多尔衮将溃逃的两个正白旗与镶白旗甲喇章京头颅斩下,还有数百个逃兵,全部装入布袋用马蹄踏死。看着面如土色的众人,多尔衮冷冷说道:“攻下明国宣大、山东营地,斩杀刘衍、卢象升等人,就在今日!”
以多尔衮的织金龙旗为首,大阵中密密层层的清军旗号推进,一直推进到一里,他阵中那两门红夷十二磅炮,两门红夷二十四磅炮,更是抵近轰击。
清军的阵势刘衍看得清楚,他与卢象升商议,打定了主意,坚守第二道壕墙,等清军进来后,再集中火力,给他们最大杀伤,看谁流的血更多,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清军大阵推进一里之后,似乎有更多的人马被调往了两翼,潮水般不断猛攻,此外他们的火炮,也开始不断对夏河寨新军防守的阵地发射。
每波几十颗大小铁球呼啸而来,都有如地动山摇,两道坚硬的土墙,不断被几十斤重的铁球砸塌。之间的泥袋土筐,更被击打得抛经空中,中间泥土飞扬,伴着片片布屑木条。
激飞的尘土还夹着股股浓密的血雾,那些清军尸体,不断被击中的炮弹带起,残肢鲜血乱飞。
呼啸而来炮弹不断打入营帐之内,更多的帐篷被打塌,核心防线更多的战车被打碎,内中粮草辎重被损坏。还有越来越多的医官、工匠和伤员伤亡,此时的明军营地内,似乎没地方是安全的。
在夏河寨新军防守的第二道土墙后面,除了地上堆满泥袋土筐之外,清军发射火炮间隙,众将士还拼命的挖掘壕沟,将营地之内挖了一道又一道,然后很多将士躲到里面去。当然,这也要看运气,如果铁球当场砸在身上,便是躲藏到壕沟内也没办法。
清军两门红夷十二磅炮,两门红夷二十唧磅炮不断发射着火炮,一波接着一波,大体每三波停歇一刻钟,让炮艇散热,显然那边的清军炮手有明白人。
作为卢象升指挥车的元戎车己经被砸烂了,望杆车还在,不过刁斗上的夏河寨新军旗手不断冒着冷汗,身下两辆战车如果被打中,从几十米高地方摔下来,他恐怕……
虽然有土墙,泥袋土筐,还有壕沟的阻挡,夏河寨新军将士与督标营战士伤亡不大,不过这种心理压力太大了。呼啸过来的铁球如果砸中人,那还不如当场死了的好。
刘衍与卢象升躲避在第二道土墙之后,看着一发发炮弹从头上呼啸过去,也忍不住心惊。更让他们担忧的是两翼军情,那边的喊杀声一阵紧接一阵,也不知道两翼的杨国柱与虎大威在清军猛攻下,能不能抵挡住。
终于,清军的火炮停止了,刘衍估算他们每门火炮己经发射二十余炮,应该要停下来散热半个时辰,否则红夷大炮就会炸膛。
刘衍与卢象升升站起身来,眼前一片狼藉,又听清军战鼓声响起,前方大声呐喊,似乎正面所有清兵都在冲锋,他们如潮水般向夏河寨新军防线涌来。
看着前方黑压压人海,刘衍吸了口气,多尔衮不会将所有兵力都压下来了吧?
身旁的卢象升则是静静说道:“刘衍,生死存亡,就在今日,看来奴贼欲灭我等而甘心!”
此时卢象升的口气虽然很平静,但脸上却满是决然之色。
刘衍还没说话,却听两翼的喊杀声越来越响,忽然杨国柱一个亲兵浑身浴血冲过来,对卢象升焦急禀报道:“督臣,张将军己然战死,奴贼大部涌入,杨军门与郭将军正与敌血战,末将营中,急需援兵。”
刘衍一惊:“宣府参将张岩战死了?”
与此同时,虎大威中军亲将虎子臣也是急冲而来,对卢象升紧急说道:“督臣,右翼有大股奴贼涌入,我营力有不逮,请督臣速速支援。”
卢象升猛地对刘衍道:“刘衍,此处就交于你了,本督亲自领军支援两翼!”
刘衍死死拖住他,说道:“督臣,末将可调部分兵力支援,督臣不必亲涉险地!”
营地周边黑压压的人潮涌到,一片铺天盖地的生硬汉语声响起:“杀卢象升,杀刘衍……”
第一百八十六章炸膛
刘衍担心卢象升会像历史上那样,在巨鹿之战中战死,于是便命苗绍专门带人将卢象升保护起来,就待在自己的身边,然后令汪博率领麾下百总支援杨国柱的左翼,令沈拓率领麾下百总将士支援虎大威的右翼,命令其余除骑兵总以外,所有将士支援正面防线。
此时卢象升身旁只有督标营的天威军余部两百多人,卢象升己经在做最后准备,他的亲将陈安为他仔细套上盔甲,外面仍是麻衣孝服。为防有失,卢象升还将自己总督大印绑在手肘之后。
对于刘衍的强行安排,卢象升此时也没有多余的话,即便刘衍此举算是以下犯上了,可是到了眼下这危急关头,卢象升也只能认下,先击退清军的进攻再说。
刘衍也在做最后准备,戴好自己头盔,身上披挂着精钢铠甲,双手戴上铁手套,左手又持一个厚重的皮盾。右手拿好一杆的精铁长枪,将有可能妨碍杀敌的披风大氅抛到一边去。
刘衍已经好久没有亲自上阵搏杀了,此时刘衍没有丝毫害怕,反觉全身热血沸腾。
卢象升手上拿着他那把几十斤重的精铁大刀,听三面喊杀声越来越近,对刘衍微笑道:“刘衍,今日你我并肩杀敌,共同作战。”
刘衍正色说道:“能与督臣一同杀贼,乃是刘衍之幸”。
卢象升哈哈大笑,周边众人也是同样欢笑。
前方,排统的巨响声再度响起,数十个身披蓝色外镶红边盔甲的镶蓝旗重甲滚倒在地。与此同时,墙外一波重箭射来,一片夏河寨新军鸟铳手闷声后退。
杨国柱的左翼防线,济尔哈朗的大批镶蓝旗军士,还有随在后面几个八旗蒙古军,己经密集涌入。密密层层盾车从第一道土墙各通道推入。随在各盾车身后两旁,还有大量手持重盾的各旗重甲,张弓搭箭的各旗弓箭手。
杨国柱的宣府镇正兵营己经退入第二道土墙死守,清军大波箭雨射来。杨国柱军中鸟铳手、三眼铳手伤亡惨重。昨日支援过来的督标营火器手也是不断倒下。两营战士大部分有铁制面具。身上或铁甲,或皮甲,或镶铁棉甲,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什么都没用了。
众多清军重甲还从四条通道猛攻,杨国柱与中军亲将郭英贤率家丁在通道处与敌血战。
第二道土墙各条通道挤满了人,敌我双方都有,火炮早失去作用。杨国柱正兵营所有杀手队一队队列于通道之后,用自己的腰刀、钩镰枪、棍枪、膛把与敌激烈搏斗。
到了这个时候,正兵营的辅兵们也是一队队挥舞自己兵器上前,杨国柱亲领余下不多的家丁到处支援。双方拼的就是血性,看谁更能消耗支持下去。
杨国柱己经不知道自己军中伤亡多少,或许全军己经有一千几百人伤亡,战士们己经超强度发挥,再也支持不下去,全靠杨国柱领家丁堵塞死战,防线已经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汪博领军堪堪赶到,他麾下数百鸟铳兵上前一轮猛烈射击,三排鸟铳打过去,前方的清军措手不及下,土墙前密密麻麻的清军死伤两百余人。他们连滚带爬的逃回去,猛烈攻势为之一窒。
汪博麾下的长枪兵与刀盾兵还快速接手各条通道的防务,他们刀盾兵掷出一片标枪,将涌进来的一批清军盾兵、枪兵钉死在地。数队长枪兵挺着自己长枪猛冲过去,立时将各条通道己经涌入的清军重甲赶了出去。
杨国柱大大松了口气,幸好刘衍部将士前来支援,否则他的左翼就崩溃了。
此时济尔哈朗己经进入土墙亲自指挥,在他喝令下,清军很快回过神来,他们略为调整,第二道土墙前没有壕沟,他们盾车密匝匝推近十几、二十步。在汪博所部鸟铳兵又一轮射击时,那些在盾车掩护下的轻甲善射弓密集箭雨过来。
双方互射,夏河寨新军的鸟铳威力虽强,但在射速上,却比不过清军的弓箭。如此近的距离。清军利箭劲可贯穿重甲,他们箭矢又准又狠,陆续有夏河寨新军鸟铳手被他们劲箭破开盔甲,射翻在地。
有些夏河寨新军鸟铳手脸上没有面具,面门中箭,这么近的距离便是有铁制面具的军士,同样没有遮护作用。他们面具被射开后,或许还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鞑子的弓箭凶猛,刚刚松了口气的正兵营与督标营火器手,在杨国柱的喝令下,又鼓起余勇,纷纷涌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