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治丧,来的亲友并不多,一切从简。
山坡上多了一座土丘,周遭松柏青竹环绕。
梅泠香在石碑前垂泪时,并不知竹林里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佳人头戴白巾,素衣如雪,清泪涟涟,章鸣珂明明怨极了她,可时隔多日,看到她这副模样,心内又不受控地生出一丝心疼。
他攥紧拳,一遍遍暗骂自己没出息,目光却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
她似乎清减了些,但绝不是因为他,哪里轮得到他心疼。
不知是她没给高泩消息,还是高泩脱不开身,在并不庞大的人群里,章鸣珂没扫到高泩的影子。
直到梅泠香和许氏都被亲友扶着走远,周遭只余风吹枝叶的簌簌声,章鸣珂才从竹林间走出来。
他走到新刻的石碑前,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跪地磕了几个响头。
随即,他席地而坐,打开手中拳头大的小酒坛,将酒液悉数洒在石碑前。
“老头儿,你生前就看不起我这不成器的女婿,今日我也就不喊你爹了,陪你喝喝酒,也算缘分一场。”章鸣珂说着,望望四周,“你恐怕也想不到,临了还是我来送送你,你中意的高徒却没来。”
“算了,你也别失望,我瞧着这块儿也算是风水宝地,往后你便好好保佑,她,平安顺遂。”章鸣珂说到梅泠香时,顿了几息。
很快,他站起身,拂拂衣摆上的尘灰:“我也该走了,总不能永远被人看不起是不是?”
第45章身孕
泠香带着爹爹灵位离开闻音县时,已近年关。
风寒日冷,河面冰冻如鉴。
这一年的除夕,只怕要披风沐雪,草草度过。
好在,阿娘和松云都在她身边。
梅泠香只剩这么两个至亲之人,有亲人在的地方便是家。
记得前世,世道彻底大乱是在入夏之前。她赶在除夕前动身,也是为了早些赶到云州,躲避战乱。
做出离开的决定,阿娘还觉得仓促,想过完年再走,梅泠香执意如此,阿娘也拗不过她。
谁知,离开闻音县几日后,路上逃难的流民突然多起来,泠香眉心轻颦,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在破庙落脚这晚,梅泠香听到流民里有人与她们口音相似,她想知道闻音县的情形,便让松云去问问。
不多时,松云把打听来的话告诉她,梅泠香听得脊背发寒。
“小姐,他们竟然真是从咱们闻音县逃难过来的,说是三日前,闻音县被乱贼闯入,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就连大户人家也没能幸免。”松云说出这番话时,心惊肉跳。
她见识过那些乱贼的残暴,亲眼看到乱贼杀死护送她的两名家丁,惨痛的回忆被勾起,她脸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