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说:“嗯。”
吴邪同样看着他。
“什么?”吴邪把烟灰随手抖掉。
但解雨臣暂时没有说话。
吴邪的脸色从平静,到低沉,和霍琼霎在一起时,他克制了自己。而见到解雨臣,他的声音在瞬间变得非常冷硬:“有事就说,我现在暂时不想看见你。”
“我知道,我理解你的心情。”
“那现在?”
“喝点么?”解雨臣手里提着包装袋,包装非常高档,一看就是牌子货,“顺便吃下饭吧。”
他们对视,曾经在这样的对视中,他们能够交流彼此的经验,与对方的默契。而此刻,这交流的目光中异常晦涩,晦涩与压抑流动。就像一层薄冰下,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涌。
吴邪慢慢接过包装袋,放下,回头,霍琼霎说,“我没胃口吃饭。”
吴邪不说话,解雨臣也不说话。解雨臣仿佛只是为了与吴邪对话,他来敲门的目的,仅仅只是来送酒和夜宵。他似乎根本不关心霍琼霎说什么、想不想吃。
霍琼霎拉下裙子。
他们持续对视。
没有人说话,沉默。场面压抑到几乎产生窒息感。
“吴邪。”解雨臣第二次开口,“出来下吧。”
吴邪沉默。
“外面说。”
解雨臣转身就要走。
霍琼霎脱口而出:“你们要去干嘛?!”
而当她接触到吴邪的眼神时,她立刻安静下去。房门在眼前关上,霍琼霎躺回沙发,胸口抽痛着,她深呼吸,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像要把情绪吐出去。
她在沙发上呆坐一会,起身,走进浴室,把脸埋在冷水里冲。冲到牙齿开始打颤。镜子里,她的脸惨白,隐隐约约透露不正常的红晕。
霍琼霎把包装盒拆开,这是一瓶接近四十六度的烈酒。
喝掉半杯,像被烫伤似的,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接着,刚刚产生的情感突兀浮现,野蛮地占据她的心神,像一根刺,从后脑勺刺进去。在这个瞬间,她的脑子里居然是解雨臣把她摁在阁楼的地上,如何在她身体中横冲直撞的画面。
这个画面太有破坏力。
而小腹立刻发热,大脑也发热,她面红耳赤。
霍琼霎哆嗦了一下,把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咳嗽起来。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抱着酒瓶,从沙发,滑到地上。
为什么,她想。
为什么。
我在想什么。
半小时后,房门被打开。
霍琼霎半躺在地上,好像已经醉的一塌糊涂。吴邪的太阳穴剧烈抽痛了一下,甩掉手上的汗和血,去抱她,摸她的脸,烫的惊人。
霍琼霎的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间听见吴邪在问,“你喝了多少?”
“……我想吐。”
吴邪打横抱起她,她软在吴邪怀里,模糊中看见解雨臣站在门口,正撇掉嘴角血迹,白衬衫领口一片血迹。她想说话,而胃里翻江倒海,酒液翻滚到喉咙,她被抱进浴室。
根本记不清这个深夜如何睡过去,从浴室移到床上,又从床上移到浴室,吐了好几次。
吐到颠叁倒四,胃都要吐出来。意识浮浮沉沉,在这样强烈的生理反应中,霍琼霎甚至有些自虐般感到享受,因为这样,她就能摆脱那些记忆、那种可怕的情绪。
醒来时,房间一片混黑。
霍琼霎头痛欲裂。她睡在吴邪怀里,对方闭着眼,他们紧搂着彼此,看着他,看了一会,吴邪醒了。
“几点了。”她声音沙哑。
“两点多。”吴邪看了眼手机,摸她额头,“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下午两点?”
吴邪拉开窗帘,午后的阳光猛然洒进。霍琼霎眯起眼睛,阳光如此刺眼。全身散架似的痛,但勉强能够忍受。
她在浴室洗漱,吴邪在身后,一下一下,为她梳头发。他们在镜子中注视彼此,两个人的状态如出一辙。
“你昨晚揍他了。”霍琼霎说。
“嗯。”
“你们说了什么?”
吴邪似乎完全不想谈这件事,他脸色难看,但好转了一些,因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无论如何没有转圜余地。何况,他的忍耐力向来非一般人能及。
如今在做的事情,在施行的计划,必须让他不得不保持冷静,从一个非理智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何况痛苦。
他应该早已经习惯如何摆平痛苦。
吴邪搂住霍琼霎,亲了亲她,霍琼霎勉强笑了下。
酒店提供的午餐时间已经错过,他们下电梯,走出酒店。
这个县城规模不大,基础设施较他们的常居地落后不少。自从结婚,霍琼霎就从北京搬到杭州,杭州的城市建设、人文环境与北京截然不同,她入乡随俗的能力强,去哪儿、似乎都无所谓。
他们居家时间并不久,五湖四海地跑,生活节奏和婚前相差无几。
在这一行,多数人孑然一身,而他们互相陪伴,即使自始至终过着一种提心吊胆,刀口舔血的生活,回头看到对方,就不孤单。
像此刻,吴邪握着她的手,他在她身边,他们十指相扣,走在陌生的街道。她理应感到安心。
霍琼霎看他侧脸,吴邪说,“你在门口等我。”就向药店走。
刚刚吃了饭,一顿快餐,几乎味同嚼蜡,但不吃也不行。不吃就要昏倒了。而一旦想到吴邪去买什么,胃里又开始抽搐。
胃是情绪器官。
而她的情绪根本没有得到平静,哪怕一瞬间。
霍琼霎站在药店门口,人来人往,不断有人途经她,他们的目光流连忘返——实际上,与霍秀秀相同,她非常吸睛。
脸色苍白,弱不禁风。看上去非常好下手。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蠢蠢欲动。
人群聚集,散开,他左顾右盼,上前,试探道:“妹妹,能不能……”
霍琼霎转头看他,“什么?”
“你一个人吗?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
“来旅游吗?”
霍琼霎不答。
他继续搭讪,霍琼霎抬头,他跟随她的视线,看见一个男人。
很难对这个男人下判断,因为对方的气场十分特殊,与周围人截然不同。看向他时,竟然让他有种压迫性很强、且危险的感觉。
“你刚刚说什么?”男人看着他,问道。
“你是谁?”
“她老公。”男人说,“你向一个陌生人搭讪,还要问对方是谁?”
鸭舌帽青年硬着头皮:“打、打扰了。”
霍琼霎看着他转身没入人群,吴邪搂住她的肩。霍琼霎向他伸手,“药给我吧。”
“回去再说吧。”
“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等到那个少年发现我留给他的东西后。他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会按照计划行动。”吴邪搂着她向前走,“等到他再次行动,我们也要随之行动。”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我们要在酒店待几天?”
县城不大,街道却漫长。各种店面房挤在街道两侧,他们走进一间装潢有些年代感的服装店。
“多休息几天,好么?”吴邪说,随即叹气,“你状态太差了。”
酒店的房间不知道续了多少天,起码半个月,钱是解雨臣出的,他们出门在外,有解雨臣同行时,所有开销他都会包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