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托人查过了,前面你说的那个御史家目前没有消息,可后头两人确有去过香园的。再算了,就算没见到他们,你与金石夫人搭上关系,恐怕也有助力。”
昙花对玉娘充满信心,总觉得自己这个徒弟能讨别人欢喜。
玉娘自己都没昙花有自信,谨慎道:“咱们的消息不能透露,就这么明晃晃的说要求她帮忙,没有缘由也没有前因后果的,她哪里肯帮忙。”
“诶,这不然,”昙花提起金石夫人时笃定道:“若是你要搭救施恩做好事,即便跪死在她门前,她也理也不理;可你要是生乱惹事,那她一定相帮。”
“我和你说过的,这位夫人好热闹。”昙花意有所指,却不细说,只让玉娘到时换了衣裳行头,打扮成花娘进入香园,到了园中有众人掩护,她们两再汇聚说话。
玉娘若有所思,回去后便找晏子慎询问,才知事情真有意思。
诚意伯是皇上表弟,如今摇摆不定,并未明面上支持哪位皇子,可武安侯确实明牌的与皇后母家交好,这样想想,即便真针对起曹公公,人家也丝毫不惧怕其背后的势力。
这个香园,看来她是非去不可了,也不知这一回能碰见三家里头哪一位。
第138章人选
香园不在长安城中,而是在南城门外不远处,因此玉娘若是想去,还得额外雇佣一辆马车来,既然是冒充有名气的花娘,马车就不能随意挑选,必得是大车大轮,锦布良木,车夫也得是个端正相貌,才不至于丢了脸。
得亏李妈妈为了救福娘,这回是下了血本,玉娘上回给的汇票全都拿了出来,还有些金银细软也交给了刘妈,对于此次计划的花销,李妈妈只给了玉娘四个大字——上不封顶,只要人能救回来,便是花上一万两银子也值得。
既然李妈妈都这样开了口,玉娘自然不会手软,先前昙花倒是说了可以拿衣裳给玉娘,但既然她那边也去,穿旧衣服就容易引得人怀疑,还是新买的好。长安不比县城,县城里的成衣店衣裳大都是宽松款式,讲究一个众人穿的,长安这边的铺子倒是阔绰,按着尺寸各做了几套去,玉娘只按着身形挑选下来,穿到自己身上就和请裁缝做的差不多。
为了换衣裳,玉娘和刘妈还特意从宝莲阁出去住了一夜。
理由?
理由自然是长安老爷看上了自家侄女,请她们去府里游玩呢,有晏子慎当时着迷的状态作证,谁能不信。也就是口里骂骂这老爷口味真清奇,阁里的姑娘看不上,倒把乡下的丫头当成了宝。
换好了衣裳坐上了马车,不消多时,玉娘同刘妈妈就来到了香园,果然如同昙花所说,是个极大的庄园所在,依山傍水处,锦绣阁楼间,百树绿荫几成林,千花漫野生春波,前有梧桐后栽梨,阔叶芭蕉海棠桑,左种芙蓉右养杏,满墀芍药醉牡丹。
看得玉娘都不禁称赞,“好一处景色福地,不算白来。”饶是李妈妈也咋舌感叹,“诚意伯府好大的手笔,这样的地界竟然说给也就给了。”
那车夫也是见惯了的,见她们主仆两震惊,脸上不自觉也带起了自傲道:“这算什么,这地方不过是占了花草树木种类的光,论地界,周边有四五处比这大得多的,十来处和这差不离的,娘子怕是赞也赞不过来的。”
果然,首都的司机师傅不论是哪朝哪代,都十分健谈。
玉娘见他兴致浓厚,干脆请教起他来,“既然那些地方出众,怎么我在都中只常听人夸起香园的好呢。”
“这您就不知道了,”那车夫见玉娘搭话,越发兴致上来,“其余园子要么是宫里头的,要么是各位王爷公侯的,他们哪里肯让咱们进去瞧瞧,也只有金石夫人心善,她的香园能让咱们进去瞧瞧,可不都夸这个么,您让我们夸别的,也夸不出来呀。”
车夫也有些遗憾,身为老长安人,竟然不能一一欣赏,作为谈资,这些个大人物还不如一个女子有魄力有好心肠。
玉娘听着车夫的话语,这位香园主人的名声在底层人里倒是不坏,“金石夫人?我这回受邀请时才知道这一位的,还请您为我介绍一二,不知这位夫人性情可好。”
这……车夫砸吧了下嘴,犹豫道:“您问小的,小的也不好说,我也没真见过她,只是听往来车夫和香园门房、下人嘴里说过好话,钱粮从不克扣的,时不时办个宴会还会给赏,就是我们这些下等人,遇上刮风下雪的天气,也肯开园门叫我们进去躲躲,这样看来,这位夫人实在是个好人。”
“可我听说她性情不定,时不时还会喝骂折腾人?”玉娘故意道。
“嗐,骂人这有什么,给足了银子,您往我脸上吐唾沫都行,”车夫一摆手,大有不以为然的意思,“忠节侯府里头倒是个个都念佛的,从不打骂奴才,可我听说内里连月例银子都发不出来了,哼,还出过人命呢,这也算好人家?”
他呸了一声,“好名声?只在上头人里的好名声对咱们有什么用,好娘子,我看你年轻,劝你一句,在长安找客人可得留心,好相貌好名声里藏着鬼哩,凡事多打听打听,那些人在旁人面前还可装的下去,在我们这些下等人面前就露了形。”
玉娘对车夫的善意提醒感激不尽,叫刘妈结账时特意多赏了一两,还专门问了他的名姓,车马行老石头,玉娘点头道:“我记下了,若是今儿在香园相中了客人,到时候就麻烦您在长安做我的车夫。”
石车夫连忙点头,脸上带笑的在园子门外等候,手心里摸着硬邦邦的碎银满意道:“我就说这花娘有钱,这下半月不愁活计了。”
进香园也简单,只给引路家仆展示了邀请帖子,那仆人眼多精,都不用眯着眼睛打量便能算出玉娘一身行头的价钱不在百两下,笑着就为她引路道:“娘子您来得还算早,现如今揽霄楼,梦游轩、哓翠亭、百花台等都还清静,只一二娘子在那赏景;鹿鸣馆、野耕园、红锦阁,萱花坪那倒是热闹,不知娘子要往何处。”
看起来是已经把路线给区分清楚了,但是为景色就直行,为看人就左转,玉娘有心赏景,只是这会还有任务,便只叫人往前带路,弯弯曲曲引到一处十分热闹的景地。
家仆识趣退下,玉娘手持团扇谨慎的遮着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回寻找,昙花与她约定好了,今日头上戴一根酒黄珠花簪,映着日光极为好认,没多久玉娘就找到了人,与她悄悄汇合在廊下。
昙花看着玉娘打扮,点头道:“好,这一身衣裳穿着,便是我阁里的人也不敢认你了,我已经寻看过了,今日赴宴的人齐全,那陈老爷和陆老爷竟都来了,一个在百花台里赏花,一个在野耕园射箭,我领你过去。”
有昙花带领,玉娘很快就见到了人,泰宁侯五房庶子陈老爷如今三十五岁的年纪了,留着寸许胡须,即使来了香园这著名的游乐场所也不放纵,只在花丛间驻足赞赏,与边上三二好友吟诗赋典;与他相反的是那位世袭百户的姨表亲陆老爷,脱了半拉衣袍,露出健壮膀臂,持弓与人比箭,赢了就把壶灌人,边上围了一群花娘为他助阵,娇嗔软语,热闹非常。
玉娘静静打量了他们半个多时辰,连昙花都耐不住先撤了也没离开,一直围着两人来回观察,等到要开宴时方才离开。
刘妈凑近好奇道:“五姐,你找出黄鼠狼看中的人了吗?会不会是陆老爷哩,你瞧他那放浪形骸的模样,肯定不会拒绝多认个女儿,好巴结上宫里的。”
“我觉着,倒不一定是他。”玉娘摇了摇头,嚣张也是需要本钱的,尤其是在长安这地方嚣张,倒是陈恩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想作诗去哪里不行,非得在这表演,也不嫌吵闹么。“陈老爷这么大的年纪还来这里,依我看,他的名头虽然大,可手里的牌还不如陆老爷的多。”
正说着话,玉娘眼尖,猛的一拽刘妈,两人在花丛里紧急蹲下,借着姹紫嫣红遮掩了身形,那迎面走过来的可不是熟人么,正是黄县丞与个年轻些的,两人边说边走,走错了路也不知晓。
黄娇舍不得钱,买了帖子只是个两人份的,干脆劝他爹伪装成闼齐之的随从跟了进去,省一张请帖的费用。许是怕黄县丞骂她,自己带了丫头故意推迟些再过来,只让闼齐之被黄县丞骂了一通。
即便到了园中也不痛快,黑着脸不看路就直冲冲的往前走。
闼齐之觑着自家岳父的脸色,心里也把黄娇骂个狗血淋头,自己这会赔笑道:“岳父大人休气,这园中认识咱们的没有多少,您放心,脸丢不出去的,对了,前头就是野耕园了,陆林辉时常在那与人比试射箭挣彩头,您去瞧瞧他适合不适合。”
“噤声。”饶是在园中,黄县丞依旧谨慎的很,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周边无人靠近,才训斥闼齐之道:“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知晓,快住嘴。”
闼齐之不敢违背,只小声嘟囔,“哪里有人,您老人家从县城回来就神神道道的,难不成这花草树木都成了精怪,她们还长眼睛耳朵嘴巴了不成。”
黄县丞哼了一声,见闼齐之憋住了话才吩咐他,“行了,你别跟着我了,去找你娘子去,就说我交代的,叫她再派一个仆妇,家里那个病了,正缺人手。”
等等——
玉娘屏起气来,谁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