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和董佳世都在盯着他的笔记本看。我找到许平生这三个字,他们的后面写着一个手机号码。只匆匆扫了一眼,我就认出了这个号码。它只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而我已经给它打过无数次了。它已经印在了我的心里,它让我恶心,让我害怕,现在,它让我兴奋。它就是昨天早上给我打电话发出奇怪声音的那个陌生号码。我强作镇定,抬头看了一眼董佳世,他也正在看我。他向我点点头,我明白,他也认出了这个号码。
“您把他的手机号也告诉我吧,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和他商量商量。”
“好。”
房东把许平生的号码念了一遍。董佳世给他打过去。
“他关机了。”董佳世收起手机,“这样吧,我先选一间,我们把合同签了,然后我再怎么换就不麻烦您了,可以吧?”
“好。”房东高兴地笑了。
“我就选这间吧。”董佳世指了指右手边第一间,和许平生的房间正对面。是不是真的要租一间房,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想知道更多许平生的信息。
董佳世和房东过去看房间,签合同。我来到许平生的窗前,就像董佳世说的,窗帘遮得很死,完全看不见屋内。试着推了推窗户,竟然没有阻挡,窗户没锁。我回头看了看,房东和董佳世已经走进了对面的屋子,低着头站在窗台前,并没有注意我。又看了看那个女人的房间,窗帘挡得很严,她也应该没有在看。我悄悄地把窗户推开一个三指宽的窄缝,拨开窗帘,匆忙地向里面瞅了一眼,黑乎乎的一片,隐约看见一张桌子和一张床。如果有必要,可以在晚些时候从这里进入房间,仔细查看。我轻轻关紧窗户,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敲了敲玻璃。
我的心很乱。我想让佳萌毫发无损地回来,可是这些指引她去处的线索令我惶恐不已。
房东先走出那个房间,董佳世跟在后面,锁好门,把钥匙揣进口袋。
“我就是想先看一眼那个房间。”董佳世笑着对房东说。
“和这个房间一样的。”房东亲切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一样,他那有空调。他又不在家。您正好也带钥匙了,就开门让我看一下吧,求您了。”董佳世搂住房东的肩膀,像亲密的晚辈一样撒娇。
“就看一眼?”房东让步了。
“就看一眼,我们就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就看看,什么也不干。”
“好吧。”
我又跟着他们回到许平生家门前。
房东敲了敲门。
“有人在家吗?”
无人应答。
他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串钥匙,找出一把,插进锁孔,拧了半圈,门就开了。
人离开的时候只是带上了门,并没有用钥匙锁门。为什么?习惯?忘了?走得匆忙?还是,不打算回来了所以无所谓?
董佳世推开门,房间里的汗馊味儿漫了出来。
我憋住一口气,飞快地把房间察看一遍。房间很小,不超过十平米。东北角放着一张铁质的双人床,铺着白蓝格的床单和新的竹凉席,床单的边缘几乎要拖到了地上。床头摆着一个红色的枕头,床尾胡乱堆着衣物。床头右边立着一个黑色的拉杆箱。挨着拉杆箱的是没有柜门的床头柜,靠着右侧的墙,上面摆着一台很小的电视机。那个女人和张君雅都提到的电动车停在电视机和房门之间。房门的左边,窗户的下面,是一把旧木椅子。椅子和床之间,放着一张折叠圆桌,上面有一个饮料瓶子,两个绿色的小塑料盆,一大一小两个碗。一双筷子担在小碗上。还有一袋没开封的榨菜和空调遥控器。对着圆桌的左面墙上装着空调。桌子和床之间的地上有一双灰色的塑料拖鞋,一个绿色的塑料脸盆和一个红色的垃圾桶。地面和外面一样也是水泥地,很干净。还有一把旧木椅子,正好放在门和床之间的通道上,椅面对着床。椅子正上方安装着一个古老的吊扇,扇叶上满是灰尘。
房间算不上乱,但给人感觉很拥挤,仿佛所有的物品都在相互怨恨相互排斥从而导致了某种超越了空间的膨胀。另外,房间里没有任何炊具,他并不自己做饭,能说明什么呢?懒?没有好的生活习惯和生活态度?电动车应该是他的主要交通工具,却停在家里。他又是快递员,工作也应该用到电动车。那个女人说这两天都没见过他。现在,他人不在,车却在,是不是可以断定他这两天没有回家呢?手机一直关机。快递员工作的时候肯定是要用手机的。他也应该没有去上班,他去哪了呢?拉杆箱还在,说明他没有走远,或者是没有准备,突然离开的。佳萌来找过他,他给我打过电话,也可能不是他打的,但,是他的号码没错。佳萌失踪了,现在他也失踪了?佳萌去哪了呢?他又去哪了呢?他们是在一起吗?他和佳萌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千头万绪之中,可以肯定一点,佳萌的失踪与他有关。联想到那通奇怪的电话,这个结论激起了我内心强烈的恐惧。
我看了看董佳世,他正望着屋子中间那把木椅子的方向出神儿。
“好了吧?”房东问我们。
“好了。”董佳世回过神儿来。
“都一样吧?”
“差不多。”
房东锁好门。我们一起往出走。
“你什么时候搬过来啊?”房东问。
“这两天吧。”
“你和他怎么换,我就不管了。”房东笑呵呵地说。
“好的。我们送您回家。”
“不用,不用。”
“走吧,顺路。”
“谢谢,谢谢。”
房东的家就在河对岸的一个小区里。我们一直把他送到楼下。
“我小时候认识一个人叫许平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房东下车之后,董佳世说。
“这么说,佳萌和他也可能认识?”我的心底震颤不已,也说不清他们认识有什么不妥,只是感到莫名的恐慌与疼痛。
“肯定认识。”张君雅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回头恶狠狠地反问。
“我就知道。”
她幸灾乐祸地瞥了我一眼。我不愿再理她,转头看董佳世。
“也许认识,我不能确定。”
“你和那个许平生是怎么认识的?”
“我上小学的时候他是我们镇上中学里最有名的混子,外号瓶子。经常抢劫我们小学生,曾经劫过我一次。当时我和我的一个同学一起放学回家,被他拦住了。他向我们借钱,说是借,其实就是抢。我借了。我的同学不借,被他狠狠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