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怀里这个还没受过苦重新来到她身边的孩子,宋慧娟满心泛酸,这辈子尽力护着她,不教她再走老路,平平安安的,离了她也能好好活着就成。
听见推门的动静,宋慧娟才急忙抬手拭去了眼中含着的泪。
“喂好没?”陈庚望掀开床帐子,妇人就刚好侧过了身去,可他还是瞧见了她泛红的双眼,挡着床帐子的胳膊一顿,等她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下,好一会儿却还没转过身来。
陈庚望等了会儿,终于不再僵持着,放下床帐子又走了出去。
对着这个孩子,她明显的不同他是能清楚感知到的,无非是她被自己蒙在鼓里多等了几年,可也没有道理掉这么泪。
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猜测,可他没办法想下去,如果她真知道那些事,如何还会跟他又过了十几年?
可陈庚望越想越不对劲,从她闹着要离婚找的那些借口就可见端倪了,什么家宅不和,什么婆媳矛盾,如今的境况不是仍然如此?比着上辈子又有什么改变?
那些不过是借口罢了,两人上辈子也是这么过了一辈子,如何这辈子就过不下去了?
陈庚望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只有一个结论,那些事,原来她是知道的。
她从始至终都知道。
可她又怎么知道的?
那些事都是她走之后才发生的,或许是奇怪的机缘,到底是什么他不得而知,他更没法子去问她,这层窗户纸还不能捅破。
有些事只能烂在肚子里,而这件事就是一件。
既然如此,可她还是没走,没离开的原因他自然知道,是他亲自逼着她做的选择,是他把她困在了这里。
他太知道她的软肋了。
可他还是很贪心,陈庚望深知自己的欲望,他不仅需要她的身子,他还想要被她藏起来的心。
因此,很多时候她娘家的那些事生了变动他也是心知肚明的,他顾念着她,多是伸手帮她圆一圆,收收尾,把事情做得让外人瞧不出来罢了。
可她那些娘家事不是能让她就这样和他又过十几年的缘故,除非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乱糟糟的脑子里好容易找出一个线头,陈庚望费劲了力气扯出来,才猛然发现原来他不过是她生下这几个孩子的一个工具。
短短的个把钟头,陈庚望得到了两个令他震惊的真相,枉他自诩大丈夫,被枕边的妇人蒙骗了十几年。
推开了门,陈庚望再次走到那妇人的面前,一把掀开床帐子,盯着她那张勉强算得上清秀的面容上,他无奈苦笑出声。
被他惊醒的妇人眨动了两下眼睛,仍旧泛红的迷然的看着他,“咋了?”
“没事,”陈庚望咽下哽在嗓子里的黄连,苦到了心坎儿里。
看着重新闭上眼的妇人,陈庚望撤回了手,由着床帐子轻轻晃动着,透着窗户照到地面上的月光格外清冷,却也比不得此刻陈庚望被冻住的心。
这件事,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这于陈庚望而言,实在是憋屈,可他却无可奈何,没一点法子。
这天夜里,陈庚望彻底失眠了。
第二天,顶着泛黑的眼泡倒把宋慧娟吓了一跳,她不免又劝,“夜里先去西头睡罢,过几天还得赶着收麦,把身子累坏不值当。”
陈庚望这次倒没再说什么,吃过饭带着竹帽子就出了门。
宋慧娟自己慢慢坐了起来,陈明实满心盯着这个妹妹,等了许久也没见她睁眼,人就坐不住了,趴在窗边的小圆木床上和他的小黑玩儿。
不过两个小时陈庚望就回来了,外头的太阳太毒,在地里干活儿也是趁着天儿凉快,进了屋就听那小儿轻声细语的哄着,“妹妹,别哭了,娘马上就回来了。”
闻言,陈庚望立刻就推了门进去,那小儿趴在床沿上,脑袋伸了进去,外头只余下个身子,两步走上前,一把掀开床帐子,那床上就一个哭的满脸通红的孩子,那妇人不知去了何处。
“你娘哩?”陈庚望不自觉就沉了嗓音,他不知她刚生了孩子能拖着身子去哪儿,莫不是连她盼了这么久的孩子也不要了?
“去茅房了,”陈明实不明所以,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黑脸的他爹。
陈庚望也不顾哭得不成样子的孩子,出了门就往东去,一下子撞见正关门的妇人。
宋慧娟慢慢转过身,瞧见他就往旁边让,可面前的男人没往里走,反倒扶住了她的胳膊,宋慧娟这时才趁机看了他的脸色,阴沉沉的,但她早已经习惯了,便也借着他的力慢慢挪着步子。
两人进了屋,宋慧娟被他扶着坐上了床,忙擦了擦手,就急忙抱起已经哭得没劲儿了的孩子,给她又喂了奶,换了片尿布,才终于躺下。
没一会儿,陈庚望又出了门,等他再回来就抓了条鱼回来,炖汤简单,杀了鱼清理干净,这他能做得来。
于是,这天中午宋慧娟就喝上了陈庚望炖的鱼汤,泡一块馍馍配着吃了大半碗。
不知是陈庚望岁数大了还是什么缘故,宋慧娟总觉得这些日子他跟以往不大一样了,可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两样。
夜里,陈庚望倒没真卷着铺盖去西头,还是躺在了那张小圆木床上。
过了几天,陈明守下学回来,这时宋慧娟已经能下床了,有些事也能自己做,身子也好了很多。
陈明守一进门,就喊人,可只听见声音,有人应他,就是不见人。
“大哥!”听见明实的声音,他放下书包,刚喝了口水,门就从里被人打开了,明实朝他招手,“妹妹!”
闻言,陈明守来不及咽下嘴里的水就从门缝里溜了进去,跟着明实钻进床帐子里,里头果真有个不比他胳膊长的小娃娃躺着,长长的睫毛似乎快要盖住了眼睛。
陈明守仔细看着,目光没从上面挪下来就问,“娘哩?”
“去茅房了,”陈明实悄悄摸了摸他妹妹的小手,软软乎乎的,他一点劲儿也不敢使。
“啥时候的事?”陈明守忍着满心的怜爱,放低了声音问。
陈明实哪记得到底是哪一天,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就那天你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