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徐献清将崽崽哄去房间里睡觉。
他回到卧室,见到柏恩正坐在沙发上吹头发,便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吹风机,手指撩起几缕半湿的头发,细致地吹干。
他开口:“别去。”
“为什么?”柏恩瞪大眼睛回头想看他,他伸手护住她的脑袋,没让她转头。
“不安全”徐献清声音在吹风机的声音中显得不太清晰,“你如果嫌家里闷,等周末的时候,我们可以带女儿一块出去爬山,你想爬哪个山都行。”
柏恩决定还是和他讲清楚这次出行对她的重大意义,“可是这是我第一次抽奖抽中除了参与奖之外的奖项,它还是特等奖,说不定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我过去。”
“这根本不能代表什么。”徐献清加重语气,“你要是喜欢,我买个抽奖箱放在家里,你每天都去抽一次,总有一天会中奖。”
“那样的,我又不稀罕。”
柏恩有点恼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同意,只是两天一夜而已,快一些的话她甚至只在外面呆上一个晚上。
徐献清看她态度坚定,松口道:“好吧,既然你坚持,那我们和你一块去。”
“我现在明白了。”她气愤道,“只要你跟着那我就是安全的,你不在我就不安全。你是我什么人,你是我的保镖吗?”
“法定监护人。”
徐献清关掉了吹风机,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摩挲着她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由于刚洗完澡而有些泛红的侧颊,克制住情绪道:“我对你负有监护的责任。”
“监护!”柏恩微微提高了音量,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把这个词用在我身上,我以为我是个身心健康的成年人,起码在你眼里算是个正常人。”
沉默片刻,他避开她那双质问的眼睛:“我不想和你谈这些。”
“原来是这样的,你不想谈就可以不谈,想避开就避开,因为你是监护的人,所以我就只能听你的?”
柏恩想到自己每次想做什么,怕他担心,都会提前告诉他,觉得可笑,原来对方只当是理所当然。
“……不是这样。”他嘴唇颤栗,试图辩解。
“监护人,监护人。”柏恩反复地念着这个词,忽然冲到床边的抽屉里,将那些没用完的避孕套撕破扔到了垃圾桶,讥嘲道:“你和监护对象上床的感觉好吗?你会因为能把对方完全放在股掌之间而兴奋吗?”
“别说了,够了,不是这样……”
徐献清想伸手抱住她,可是这么近的距离,现在的他却根本做不到了。他从来清楚地知道,心痛是生理上极致的疼痛,明明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却痛到四肢百骸,彻心彻骨。
“你既然从来没把我当成正常人,就该早点和我说清楚,省得我自作多情,满脑幻想。”柏恩仍旧咄咄逼人,“我确实知道,你不是这样,你是正人君子,清白无辜,为了照顾我,整天担惊受怕,不能像个正常人生活,全是被我一个人拖累,全是我的错!”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完全确信自己到底是不是原来那个人。但是她无法忍受他每天清晨和她道早安时,也许会用审视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一遍遍衡量她是谁,她与之前的她又有多像。
她感觉到一种无法责备任何人的委屈,在胸膛中胡乱冲撞,让她产生一阵想呕吐的欲望。
明明这份说不定某天醒来就会消失的恐惧,最害怕的人应该是她自己。
柏恩胡乱找了件衣服穿上,绷紧了脸,转身想打开房门出去。
徐献清的手先她一步放在了门把手上,几乎将她圈在怀里,他哀切地低声央求道:“我知道这回是我的错,所以你不要走,你留下来好不好?明明这里是你的家,为什么你一生气就要走?”
“你让开。”她咬牙道。
他本能地觉得不该让她走,固执地将她困在怀里,不肯动。
柏恩感觉自己心率过高,几乎要看不清面前男人的面容,她猛一点头:“是的,你也就只能对我用这种手段。不过可惜了,我不缺监护人,也不想再为难你,你松手,我们彼此留点体面!”
徐献清僵立在原地。
柏恩不管不顾地打开门出去,然后快步地离开,佣人没人敢拦。
徐献清僵硬地看向她离开的方向,有些茫然地问旁边人,“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出了大门,晚春的冷风一吹,柏恩有些清醒了。
但是她冲动之下吐出去的那些话,却好像仍在耳边阵阵地回响。冷静之后,她开始反思自己今晚是不是过于敏感激动了。
脑袋乱糟糟得想不明白,柏恩将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然后闷着头往前走,一次也没回头。
因为她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说过的所有话,不仅仅是在侮辱徐献清,也是在侮辱她自己。她如果后悔了,最对不起的人是她自己。
第64章
“恩恩,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呀?”
文雅温柔关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和房间内的电器运作的声音含混到一起。
柏恩坐在阳台边上的椅子上,捏紧手机道:“妈妈,我很好的,你不用操心。”
“款冬呢,在不在你旁边,让我和她说说话。”
“她不在,”柏恩说,“被带出去玩了。”
“哦,好吧,你也多带她过来玩玩啊。”文雅语气稍显责备,“我们周六周日也没什么事,帮你们带带孩子,你们俩也能轻松一会儿。”
“唉,我知道的,妈妈你就别操那么心啦。”
挂断了电话,柏恩轻轻叹气,将手机扔到了床尾,有些忧郁地看向窗外,望着宽大的玻璃窗外一片透光的浅绿发呆。
公寓正对着一棵树冠宽大、叶片浓密、正舒展枝条向四周伸展的樟木——柏恩一周前搬过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处光秃秃且土壤板结的花坛,足见物业对绿化的不用心。前两天不知怎么地,忽然来人施工,将花坛铲平,转而将这棵生长正健壮的香樟树移到这里。
柏恩有些气愤,搞不清楚这些小区物业怎么想的,这棵树原本长得好好的,就为了绿化被挪到这种地方,挪来挪去净瞎折腾,伤根伤叶,估计要长不好了。
眼下即将入夏,根茎还未适应,樟木叶片全软软地垂着,看着极其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