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醒就是他结识的,还处于放养观察阶段的病人。
他是陈容穿上白大褂以来遇到的唯一一个深度自我催眠的病人。
无论是从日常状态,还是心理,生理的各种检查来看——都是一个无比健康强壮的人。
祁醒,就是这么一个沉疴已久的正常人。
全世界的人都认为祁醒强大不可撼动,唯独小陈私助和陈容医生不会说出这种话。
因为他们是唯二知晓内情的人,他们知道,祁醒,有着最可怕最亟待治愈的弱点。
而这个弱点,如野兽反复被撕开又愈合的伤疤,是它最在意的痛处。
在意到,他甚至把得知情况之一的小陈从陈容的学徒兼亲属收编成了自己人。
成了他的私人助理,从此在监视范围内,利益共体。
小陈在祁醒手掌心里,作为他长辈的陈容医生,必定也不敢做出格的事。
祁醒的心思城府过于缜密,又张狂得毫不掩饰。
“你明知道,再来,再咨询,以你的情况,自己还是会潜意识做出一份心理高度健康的医学问卷出来。”
“检查结果一路绿灯,不肯对医生坦白心迹,难以进行治疗。”他扶了下眼镜,无奈:“即便是这样,你还是急急忙忙找上了我。”
不像是冷静求医,倒像是,困兽般无处逃窜。
陈容微笑,不慌不忙问:”我想问,祁先生,你遇到什么事了?”
摇椅的晃动停止了,祁醒盯着花房顶棚的丹凤眼陷入一片岑寂。
他的眼眸时常是无底深渊,也可以是浓稠岩浆,但有时候,是一片草藓浮泛的空池。
他唇角似乎是有动迹,但始终没能说出话。
陈私助跟在祁醒身边时间长,大胆猜测,试问:“祁总……你……”
“是被看见了吗?”
他含糊省略的内容,三人心照不宣。
陈容似乎也是这么猜想的。
祁醒盯着顶棚隔着一层透明罩的阳光,微微动着的眼睫,像皮肉内随呼吸扩张的胸骨,枯硬中扇动生命力。
“没到那个地步。”
他敛眸,不知想起谁,也不知在回忆什么画面,轻扯唇线:“看见了,不过是在一切之前。”
祁醒直起身,端起剔透的茶杯,举到唇边时停下,云里雾里说了句:“快十月份了。”
“往年一到冬天的时候,你发作的频率就会剧烈增加。”陈容问:“今年不过才到秋天,已经开始了?”
“不清楚。”祁醒很少会一次性说这么多徘徊不定的词汇,他抿了口茶,“认真的,陈医生,你这儿能不能长租?”
“你就当我是个重症病号。”他笑了。
陈容摇头:“我这里只收真心自救的人。”
“不是提供给离家出逃的人的旅店。”
祁醒往后一躺,摇椅激烈晃动,透露着他的颓丧和不耐。
陈容多少知道祁醒的事,有些疑惑:“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会陷入烦恼的人,遇到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
“真看见也好,没完全发现也罢,不管是谁,你有很多办法让他闭上嘴不是么。”
“是有什么特别的吗?”
“你问的跟我这事儿有什么关系?”祁醒瞥他,指尖接住一束光,阳光贪婪地伏在他手上,“医生,我花了钱,就想讨个办法。”
“要不你给我出出主意?”
“办法很多,但都比较粗鲁,就算是医护也没有资格那样对你。”陈容忍俊不禁,以玩笑话说道。
“比如。”祁醒看向陈私助,“睡前一棍子抡晕我?”
被“语言打压多年”的陈私助一本正经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出力帮忙。”
祁醒耷拉眼,略带无辜:“……你对我有意见,你想打死我。”
“我要报警。”
陈私助:……
祁醒叹息,起身,“走了。”
另外两人看向他。
“你做什么去?”
“我妈催得紧,必须回家住,所以。”祁醒掸掸裤子,随手挑了盆好看的多肉转着赏玩,慢悠悠:“找一个不那么粗鲁,但有效的办法。”
说完,端着那盆多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