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莫天留与猴子总算是把身形魁梧的沙邦粹从山崖下拉扯上来。而在此时,对面山崖上也猛然传来了两声夜枭的啼叫声。
噘起嘴唇,猴子朝着对面山崖上回应了两声夜枭的啼叫,又朝着峡谷口方向的山林中学了两声寒鸦的叫声,这才拽着莫天留与沙邦粹爬到了临近峡谷入口处的山崖旁,小心翼翼地探头盯住了峡谷入口处土匪关卡的动静。
也许是觉着前出的暗哨足以给自己提供足够的预警时间,设立在峡谷入口处的土匪关卡上,竟然连一个待在工事里放哨的人都没有。紧贴着峡谷两侧石壁搭建的简陋木屋中隐隐透出些微的光亮,阵阵吆五喝六的动静,倒是清晰地从两座木屋中传了出来,叫人一听就能明白那些土匪赌兴正浓。
借着天空中偶尔透射下来的月光,莫天留仔细打量着在峡谷中用石块和沙袋垒成的两座环形工事,咕哝着低声自语道:“这阵势摆得……人枪都缩进茶碗寨的山缝里面,只要稍微有点防备,怕是外面的人露头就得挨打!再加上这山崖顶上朝下扔手榴弹……百十号人填进来,怕是也冲不破这关卡。”
略带着几分诧异地扭头看了看口中念念有词的莫天留,猴子疑惑地开口低叫道:“天留,你……见识过打仗?”
晃悠着脑袋,莫天留毫不犹豫地接口应道:“要说见也见过一回——两拨土匪抢山头、争地盘,各自招呼了几十号人厮拼,一共打了三五枪就分了胜负……”
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猴子犹豫了片刻,方才伸手指了指峡谷入口处的土匪关卡:“那你怎么能瞧得出来这关卡的用处?”
很有些得意地指点着峡谷中的土匪关卡,莫天留低声笑道:“这不明摆着的吗?山缝外边是一大片空地,压根都藏不住人,只要见着有人开枪就打,枪法还凑合就能干死好几个!这山缝拢共就这么宽,人多了也施展不开,硬朝着里头挤,一枪都能打出来好几串糖葫芦!再仗着有一挺机关枪压阵……说百十人都冲不开这关卡,我可都是朝着少了数算的!”
很有些懵懂地眨巴着眼睛,趴在莫天留身边的沙邦粹却在此时开口低叫道:“天留,这关卡要真这么难打开……那这些个土匪是怎么撞开了原来那伙绺子的关卡的?”
伸手在沙邦粹脑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莫天留丝毫没好气地低叫道:“原来那伙土匪绺子就没几杆大枪,一多半人都是拿着火枪充数吓唬人!可就凭着那几杆大枪,如今这股土匪有机枪压阵都填进去十好几条人命,这才撞开了山缝里这道关卡!”
不闪不避地踏实挨了莫天留一巴掌,沙邦粹嘟囔着垂下了头:“那咱们怎么办?加上大武村里出来的壮丁,咱们一共也就不到三十号人、十来条大枪……”
“谁告诉你大当家的打的是硬撞关卡的主意?等着瞧吧……肯定就是三国里头乔装改扮、骗开城门的路数!再者说了,就算是没能糊弄过去这些关卡上的土匪,那两边山崖上头不还有我们?都不说朝下扔手榴弹,
那就是用石头砸,也够山缝底下守着关卡的土匪喝一壶!”
“噢……那我去寻点石头来……”
一把没拽住猛然起身去寻石头的沙邦粹,又不敢开口大声吆喝,莫天留禁不住朝着沙邦粹的背影低声骂道:“还说你不是个棒槌……脑袋里估摸着全都是苞米糊……”
同样瞥了一眼佝偻着腰身去找石块的沙邦粹,猴子却嘿嘿低笑着摇了摇头:“这大兄弟……实在人哪!要是赶上太平年景,家里还能有几亩地,踏实下苦力干几年,小日子肯定能过得红火!”
不屑地嗤笑一声,莫天留懒洋洋地哼道:“就棒槌这样的……一辈子架不住人家三句软和话,大冷天见旁人挨冻就能脱了身上的大袄送人,自个儿一把一把朝着衣裳里面蓄麦草……给他几亩地,怕是地里的收成也得叫他送了旁人救急!”
猛地朝着莫天留一摆手,猴子却在此时低声急叫道:“来了!”
顺着猴子望去的方向仔细打量,莫天留立马看见两个身穿着那俩被抓的土匪衣裳、肩头还扛着一杆大枪的壮棒汉子拖泥带水地朝峡谷入口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壮棒汉子似乎对能下哨休息感到相当满意,口中居然还不清不楚地哼唧着荤曲儿。略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被夜风吹送着,断断续续地飘送到了山崖上:“王老二两口子……贩大烟哪……小寡妇等得……好心焦……”
好像是同样听到了那荒腔走板的荤曲儿,峡谷入口处的一处木屋子猛地敞开了小门,一个显见得是输光了全部家当的土匪骂骂咧咧地被人从小木屋中踹了出来,扯开了破锣似的嗓门朝那俩下哨归来的土匪骂道:“他娘的于老四,每回听见你唱荤曲儿,老子不出一碗茶的工夫就得输个精光!你他娘的那嘴当真是叫保定万花楼的婊子开过光的不是?!”
口中喝骂着,那输光了全部身家的土匪三两下扯开了裤带,摆出了一副撒尿的架势。而在木屋之中,也猛地传来了一声暴喝:“狗日的戴小三,你他娘的一泡尿给老子憋住,滚远些再撒!成天到晚地偷这几步路的懒,弄得这卡子周围臊哄哄的,顶着这山缝里的穿堂风都能臭十里……埋汰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