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是我所想到的——俄国人作了那么精密的安排,让我们上当,他们只要在画上做些手脚,装上偷听装置,就更能知已知彼了,而且,现代利用脉冲信号原理的偷听装置,可以薄得如同一片鱼鳞,这幅画连画框,可供放置偷听器的地方大多了!
我们开始检查,五分钟后,水银先放弃,理由是:“一定要用仪器来检查,会容易得多。”水银老实不客气地把画挟在腋下,望向良辰美景:“卫先生是绝不到情报机构去的,你们可有兴趣?我那里,很有点有趣的”
我不等他说完,就大喝一声:“住口!”
良辰美景立时道:“我们也没有兴趣。”
我一听得她们这样说,大大松了一口气,向水银挥手:“你快去快回,一有结果,立即要回来!”
水银连声答应,走出房间。两个小鬼头打了一个阿欠:“忙了那么久,我们也累了!我们就在这酒店,找一间房间休息。”
她们虽然是小孩,可是毕竟男女有别,我绝无理由把她们留在房中,自然点头表示同意,她们两人,也就跳跳蹦蹦,走了出去。
在她们离去的一刹间,我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头,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是什么不对头,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喝了几口酒想把整件事整理一下——这本来是我行事的习惯,往往在整理之中,可以发现很多新线索,有助于揭开整个谜团。
可是这件事,却实在太错综复杂,只能大致归纳为两类,一类是相信“人进入图画”另一类是“一切是精心安排”而归纳为两类之后,两方面都十分扑朔迷离,没有确实的证据!
看来,水银的想法,还是有点道理:真要弄清楚一切,还是得从根子里去找,到苏联去。
一想到这一点,我陡然“啊”地一声,直跳了起来,连杯中还有半杯酒,也溅了一地。我不是大惊小怪的人,但这时无法不吃惊,因为我想到,刚才感到大不对头,是为了什么!
良辰美景太听话了。
她们竟然“乖”得水银邀请她们去参观情报机构,都自动一口拒绝!那种反常情形,必然大有花样。
我立时打电话到酒店框台,果然,她们两人并没有订房间,反倒是职员看到她们和一个银白头发的老人,一起离开了酒店!
这一老二少三个家伙,竟而公然在我面前做手脚,这虽然不致于令我气得手脚冰冷,但呼吸多少难免有点不很畅顺。
我在考虑,水银的机构不知在什么地方,要是找得出来,还可以把她们带回来。可是继而一想,我不禁手心直冒冷汗——如果只是到水银的机构去参观一下,那实在太简单了!
我想起水银说过,要到莫斯科去查失踪元帅和巴图的下落时,良辰美景那副惧惧欲试的情形,想起水银狡猾的神情。
只要我不在眼前半分钟,水银只要有讲一句话的机会,就可以令良辰美景到任何地方去,他只要说:“你们是和巴图一起来的,巴图极有可能落在俄国人手里了,你们可不能不管!”
良辰美景的身体之中,流的只有“江湖好汉”传统的血,况且她们自己也喜欢涉险。
我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幸好我也有些朋友,但是当我用电话和一个能告诉我一些事的朋友取得联络时,已是大半小时之后的事了。我得到的资料是;“有两架享有外交特权的飞机起飞,一架飞向莫斯科,一架飞向西方。”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假设俄国人把巴图弄走,也可以假设水银和良辰美景,先离开芬兰,再不知用什么方法进苏联去。
水银说得很明白,这老奸巨猾,他自己不会去,他摆弄两上小女孩去。他自然知道,两个小女孩去了,甚至都做不成(连巴图都做不成的事,良辰美景怎做得成),水银最终目的,是要我为了担心良辰美景的安危,而出马去救她们。
这就是水银所说的,只要经过一定程序的安排,可以使人自愿到任何地方去!
一想到了这一点,我反倒平静了下来。因为的至少可以肯定,第一,虽然暂时我被他们骗了,但他们最后,仍然有求于我。我若是着急,正上了水银的当,我全然不放在心上,水银就奸计不得逞。
若说要我真正不关心良辰美景的安危,自然不可能,可是表面的至少要这样,水银总不能让她们两人真落在苏联的特务手中。
而且,是不是能在那幅油画上,找出偷听装置来,水银也必然会来找我商量,他乍一见我时,高兴成那样,不至于是装出来的。
现在,最主要的是:我应该采取行动?
想了一想,我根本什么也不必做,只等水银再来对我威逼利诱时,再设法应付他就可以了。但还是有一件事要做,我必须把良辰美景如今的情形,向白素说一声,不然,若真是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会怪我照顾不周。
接通了电话,我把经过的情形一说,白素立时就道:“你太大意了。”我闷哼一声:“对于自以为了不起的小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们吃点苦头。”
白素叹了一声:“别意气用事了,她们一不小心,可难会闯大祸。”
我依然冷笑:“那也是她们求仁得仁,我相信在我一不留神时,她们和水银一定曾眉来眼去,把我当作了傻瓜,太过分了!”
白素也苦笑:“看来,她们比水银更起劲,不过,也不能否定她们为了巴图的处境而焦急——还有,我想那幅画中,决不会有偷听装置。如果真是俄国人的精心安排,他们才不会那么笨,露出破绽来。”
我用力在床上敲了一拳,以发泄心中的愤懑:“你看她们现在可能在哪里?”
白素道:“外交飞机飞向西方,那是掩人耳目,从芬兰边境,进入苏联,太容易了。”
我吃了一惊:“对,我没想到。”
白素道:“所以,我提议你立刻也用相类的方法,可能有机会把她们追回来。”
我陡然叫了起来:“不!不是那样,正好中了水银的奸计!”
白素道:“那也无可奈何,你总不能眼看她们两个闯出大祸来吧!”
我想了一会,觉得白素的话,也大有道理,可是又实在有不甘,正在沉吟间,忽然有敲门声,同时,水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卫斯理先生,请开门。”
我急急对白素说了情形,白素居然笑得出:“好,水银会安排你进入苏联的,祝你顺利,快开门吧——话说回来,能参兴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间谍战,也是很可以回忆的事。”
我报以“哈哈”三下笑声,放下电话,打开门,水银竟然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还挟着那幅画。
我懒得和他多讲,一挥手:“快安排我的行程,我一定要把她们追回来的了。”
水银道:“她们早走了那么久,这上下,怕已到列宁格勒,追是追不回来的了。
我气往上冲,对准了他的脸吼叫,把口水全都喷在他的脸上:“那是我的事。”
水银涵养功夫好至已极,笑着,伸手抹脸,又指着画:“什么也查不出来。”
白素有点料事如神的本领,水银作了一个手势:“等到确定一下,到那边去,要做些什么!”
我瞪着他看,并不出声,他只好自己再说下去:“我不相信人进入图画的鬼话,好自然要设法把失踪元帅找出来。”
他想得真是开胃之至,我语气冰冷:“在两千两百四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去找一个人?”
水银道:“总有一定的线索,可以遵循,何况,巴图也极有可能,在他们手里,先把巴图找到,你们合作,就力量更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