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改的。”葛东晨伸手按在书桌边缘,将顾小灯困住,用碧绿的眼睛看他,“所以求求你,能不能喜欢我一点点?你的爱那么多,不能分给我一点点吗?”
顾小灯坚决地摇头:“不能就是不能。”
葛东晨低头靠得更近些:“为什么不能?你看,时间能抹平一切,我不求你当我是唯一,妾也不行吗?”
“……”顾小灯一听那字眼就觉得荒谬,“时间真那么有用的话,我在你的时间里消失七年半了,很长了,那你早该抛之脑后了。就算七年不够,再来七年十年,你迟早也能放下不是吗?那你干嘛半死不活地抓着我不放?”
葛东晨扯了扯嘴角,表情看起来愈发不正常:“小灯是不是为顾瑾玉不要我……为别人不要我……可你以为顾瑾玉真喜欢你吗?你都被苏明雅玩烂了,被苏明雅藏起来的那些天里,你的腿合拢过吗?你少年时还被我玩,他知道吗?他知道的吧。他才不会毫无芥蒂地爱你,他护着哄着你,不过是继续骗着你,等把你睡到手了,□□干上那么三月半年,等你喜欢上他了,他就真正腻掉你了……”
顾小灯就这么听他发疯,刀枪不入,他年少时听过的谣言比这更难听多了,四两拨千斤地反问:“你这不是在说自己吗?”
葛东晨眼睛潮湿:“我是吗?也不是,我腻不掉你,十二年我腻不了,再过多少年就都一样……我喜欢你,就算你是别人的我也喜欢你。顾瑾玉不是,他就是个没有心的假人,他做事都是模仿来的,他才是学人精,他爱你的那一套,里面糅杂了多少你当初爱苏明雅的行径,你看不出来吗?”
顾小灯周遭像是竖起了铜墙铁壁:“我犯不着跟你解释我和森卿如何又何如,那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跟你这外人八竿子打不着。”
葛东晨断断续续地问:“我只能是外人?”
“对,别再说什么妾不妾的。”顾小灯鼻子皱了皱,有些无奈,“听起来很恶心啊。”
葛东晨低头看他腰腹:“那想吐吗?如果是因为怀了我的种而想吐,那就更好了。”
顾小灯一下子哑然,想起了苏明雅,心中哎呀哎呀地感叹,混蛋的混果然是如出一辙的。
他不怎么生气,看了葛东晨一会,慢吞吞地说着刀子:“真的好吗?那我跟你娘亲就差不多处境了,你真这么希望啊?我要是能生,也生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葛东晨,让他从小当流浪汉,我要厌他恨他,一见到他我就打他骂他排斥他,我偏要他活着,教他异族话家国恨,我还要控制他,教他永远对我愧疚,教他永远憎恨烂爹,我教他长大以后弑、父、叛、国。”
葛东晨不住颤抖,听他一字一字说着,低头想堵住他的嘴,顾小灯淡定顺势地把手里的面纱塞进他嘴里。
他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为了世上没有第二个葛东晨,其实你得离我远点。”
葛东晨中了雷电一样,惶惶地真后退了两步。
顾小灯往后一撑跳上书桌坐着,葛东晨这时候的神情和气质让他加倍想念起顾瑾玉来。
顾瑾玉疯疯癫癫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格外迷惘,也格外可怜。
葛东晨扯出面纱,缓了半晌,握紧的右手里全是血,疯癫也只那一时:“对不起……不过小灯,下次对我生气时还是直接打我吧,阿吉在周围,我死不了,你尽可以打我的。”
顾小灯抽出思念,暴躁起来了,叮叮当当地挥手:“滚滚滚!”
可恶,竟然一瞬在这厮身上整出莞莞类卿的思绪,顾小灯拍拍脸,心里大声疾呼夭寿了。
葛东晨走到离他不远的窗下坐着,靠着墙壁看他,脸上又浮现出假得要命的轻笑:“我不滚,能多守着你一天就是赚了一天,再说了,我要防着云霁那个蠢东西……”
话音未落,葛东晨停下:“啊,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他真的爬过来了。”
顾小灯愣了愣,扭头看去,满脸都是诧异和无奈,葛东晨见状便没有拦,没一会儿,喘息声透过窗扉先传进来,随后便是关云霁用肩膀撞开扑进来,晃了两下才站住。
他穿着素白的衣服,没戴面具,横贯的刀疤因脸上毫无血色而显得狰狞,愈发显出五官的俊秀来。胸膛前有一片血色,显然是那伤口因剧烈动作而裂开,顾小灯看他那样已经无话可说,得,随他折腾,烂命一条的家伙。
“小、小灯?”关云霁眼前发懵,看着顾小灯身上穿着流光溢彩的银绿色褶裙,连鬓发都闪着光,他先是惊艳住继而怒起来,撑着力气骂葛东晨,“那混血狗让你这么妆扮的?”
顾小灯摆摆双手,带出身上的环佩作响:“混血狗在你后面。”
关云霁回头,看到葛东晨真坐在窗下,直接捂着伤口气势汹汹地当面骂起来:“你一天不欺负他会死啊!狗杂种!”
葛东晨直接暴杀:“丑八怪,来得这么着急吗?怎么不戴个面具?”
关云霁顿时慌张地捂住脸,背过身不让顾小灯看到,气势一泻千里。
顾小灯正想着要不要跟他说一声其实他不丑,就听关云霁有气无力地说葛东晨:“杂种,你怎么还在这悠哉,手下人没告诉你,苏明雅已经到南安城了吗?”
顾小灯耳边一嗡,疑心自己听错了。
“那痨病鬼能这么快?”
“鬼知道是怎么撑过来的,反正是真到了。女帝一病长洛一半是他苏家说了算,他是带着中枢令直接下来的,说来南境搜查烟草私运,草他祖宗的,烟草就是块砖,西南全都能让他们对上,他怎么不去西平城?那边不止私贩烟草还有私造破军炮呢,拿什么南境说事,还不是因为……”
关云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小灯,顾小灯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上,漂亮得像云彩捏出来的,他看一眼便觉胸膛少了一分痛觉。
然而他不知道顾小灯外静内喧,这会他心里有一千只小配在狂吠。
苏明雅怎么会出长洛??
第99章
清明节过后,顾小灯再出不去了,葛东晨白天不见人影,夜里却总是过来守在窗下,身上的血腥味逐日加重,总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关云霁还是不顾死活不时跑来看他,葛东晨有时会把他赶回去,有时也会放他进来,而后两人各占一个方位,不时也会试着同顾小灯搭话,讨到几句骂算是好的,若是换来他的沉默,反倒让人束手无策。
葛东晨不在的时候,关云霁的声音又轻又低,搭话又多又密,聒噪中显出点温柔来,顾小灯同他没有多少谈兴,更宁愿葛东月跑来东拉西扯套套话,但她不知是否受了影响,一连五天都没出现在顾小灯面前。
这天晌午,初夏午后阳光明媚,顾小灯自顾自地吃完南境特有的竹筒饭,吃完百无聊赖地看葛东晨送来的各色东西,都是些南境异族物件,一半是闪闪发光的衣裳饰物,大概是暗戳戳地希望他再穿一穿,至于当日清明节那一身裙钗已经被葛东晨收了去,也不知拿去做甚。
顾小灯翻到一本《千山万毒》,记载的全是南境深山之中常见的毒物,书看起来有些老旧,多有小字注解,他认得出是葛东晨的字迹。
他在夏日照得到的地方翻看干巴巴的旧书,关云霁就在阴暗的角落里裹着斗篷待着,顾小灯也不理他,有时听他说出些不得了的话才支应两声。
正泾渭分明地各自太平,他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的笑,转头看去,只见关云霁靠在角落里睡着了,不知道做了什么梦。
这一个来月,这还是顾小灯第一次看到他笑。
未想是在梦中。
不多时,关云霁便醒来了,顾小灯忍不住问了他:“你做了什么梦啊,笑得傻里傻气的。”
关云霁有些茫然,看向他的眼神黏糊得如有实质,抿着一点笑意,自己窘迫了半晌,方才小声说:“梦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