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米香听见这话,也没脸继续说下去,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才转身离开:“这么好的条件你都看不上,我倒要看看,将来你能嫁个什么样的。”
这边马老太拿出她惯常打人的竹枝条要上来抽凤宁:“小蹄子,你翅膀硬了是不是?那么好的条件你都不嫁,你以为你天姿国色,能嫁皇帝嫁太子?你敢不同意,我就抽死你!”
凤宁直接迎上去,一把抓住马老太的手腕,从她手里夺过竹枝条,直接折断成几截,扔在地上:“我嫁谁都不嫁给他,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见钱眼开,想祸害我,门儿都没有!以后我的事不要你管,还有我弟弟妹妹的事也不要你管!”
马老太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顶撞过,气得手发抖:“好啊,好啊,我看你是要翻天了,这个家容不下你了,你给我滚出
去!”
凤宁不理她,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给拴上了。她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房间,这是她从小睡到大的房间,眼前这熟悉的一切让她有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从楼上摔下来,竟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张玉刚正好来她家提前的时候。虽然她还没弄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但拒婚,这是她必须要做的事,就算是在梦里,她都不会再嫁给张玉刚那个垃圾。
她现在还不太确定,她脑海中那三十多年的经历是真实的,还是现在这个自己是真实的。人死后真的能重生吗?是所有人都重生,还是有一定的几率呢?张玉刚那个混蛋不会也重生了吧,如果那样的话,还不如不重生呢,她不想再被这个烂人纠缠一辈子。不管怎么样,至少这次,她是死也不会再嫁给张玉刚了。
凤宁看着摆在桌上的日历,翻到的那一页是1985年12月14日,星期六,农历十一月初三。
1985年,是凤宁生活发生剧变的一年。这年六月,母亲因为一点小事和奶奶马老太发生了口角,结果这件小事变成了导火索,凤宁的母亲不堪婆婆的羞辱与折磨,丈夫又不作为,喝农药自杀了。
当时凤宁正在南安念高一,听到这个消息,如遭雷劈,从此以后,他们姐弟四个便成了没妈的孩子。
凤宁就此辍学,母亲去世了,没人支持她上学,也没人给她出学费。家里财政大权被马老太把持着,凤宁用自己的辍学,换得妹妹能够继续上学。
在上一世的经历中,这年12月,她被马老太安排跟张玉刚相亲,并在次年1月结了婚,因为86年农历年是个无春年,而张玉刚又急着结婚。他们认识不到一个月,婚前总共就见了三次面。而凤宁还没满17岁,领不了结婚证,只办了个婚礼。
这是凤宁一生悲剧的开端,张玉刚是个劳改犯,他在监狱中没有改过自新,反而学了更多的恶习。这人好逸恶劳、□□赌博,家暴,还重男轻女。凤宁苦苦挣扎了十年,才从婚姻的泥淖里脱身。但张玉刚并没有放过她们母女,开始了无休止的骚扰与纠缠,把她们当成了摇钱树。
有如此惨痛的经历,凤宁绝不会再重蹈覆辙,跟张玉刚再有半点瓜葛。
马老太还在门外骂街,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从前凤宁最怕她奶奶,这是个极为恶毒的老太太,任何下三滥的话她都骂得出口,只要稍不顺她心意,绝对能骂得你狗血淋头,无地自容。
凤宁的爷爷就是因为不堪她的羞辱,三十多岁时就跳河自尽了,留下凤宁的两个姑妈和她爸。马老太没有改嫁,把三个孩子拉扯长大。在这样一个母亲淫威下长大的子女,性格都十分懦弱。
两个姑妈早就嫁出去了,不用再受马老太的辱骂。凤宁她爸凤金宝是唯一的男丁,他则是始终都生活在母亲的淫威之下,懦弱无能,敬畏母亲,就连母亲和老婆吵架,他连句公道话都不敢讲。
凤宁出生时,她妈已经和马老太吵了好几架了,她妈希望家宅安宁,所以才给凤宁取名为宁。结果凤宁出生后并没获得多少安宁,马老太的刻薄变本加厉,因为她是个女孩。
重男轻女的马老太自己也是个女人,也生了两个女儿,却对生了女儿的儿媳妇百般刁难羞辱,这种情况到凤宁的两个弟弟出生后也并没有改善。
凤宁母亲才知道根源并非重男轻女,而是婆婆就是个刻薄恶毒的女人。
那年头几乎没有离婚一说,凤宁母亲为了几个儿女忍受百般的折磨,最终还是忍受不了,撇下几个孩子自己走了。
上辈子凤宁恨马老太,但又怕她,尽管她不想那么早就嫁人,但她没有选择的权力。甚至还想过结婚也许就能躲开马老太,结果离了狼窝,又入了虎穴。
如今不一样了,她重活一世,过去三十多年的经历重塑了她的人格,她知道,女人靠自己一样能活得很好。她也不再畏惧马老太,要靠自己的双手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马老太没听到凤宁的回应,一边踹门一边大声谩骂:“小娼妇你翅膀硬了,今天敢顶撞老娘,你给我死出来!”
凤宁整理好自己的思绪,打开门,马老太一脚踹空,仰天倒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立马“哎哟哎哟”大声叫唤起来:“你这个小娼妇,你要死了!你想害死我啊!哎哟,哎哟,金宝,凤金宝,你女要害死我了,快来扶我!救命啊!”
凤宁伸手去拉她,却被她拍开了手。凤宁收回手,这样的人果真不值得同情:“是我推的你?我可一根指头都没碰到你,别想赖我。”说罢转身出了门。
凤宁的父亲凤金宝背着一个装满猪草的背篓,一手提着锄头,一手提着捆干枯的竹子正从外面回来。
凤宁看见父亲,不由得愣了一下,她的父亲二十一岁就生了他,到现在也才三十七岁,可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五岁都不止,常年愁眉苦脸,仿佛所有的愁绪都填不满额头中间那道明显的皱纹。
在上辈子的记忆中,她出嫁后,毛老太用她的彩礼给父亲娶了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后妈,这个后妈人其实不错,却总被马老太骂她是不生蛋的母鸡,最终不堪忍受羞辱,结婚不到两年便再次离了婚。
她爸以后就没再娶,像头沉默的老黄牛一样埋头干活,伺候老娘。他四十九岁那年,独自去隔壁镇买小猪仔,回来的时候违章过铁路,被突然启动的火车轧断了两条腿,失血过多而亡。
凤宁永远也忘不了身体断成几截的父亲,她恨他的懦弱无能,但也同情他无法选择父母,如今看到年轻健康的父亲,不由得鼻子一酸:“爸!”
第3章 独立“嗯!”凤金宝没察觉出女儿情绪的异常,随口应了一声,听到屋里的动静,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你奶奶怎么了?”
凤宁说:“她自己摔了一跤。”
凤金宝跑进屋里,看见躺在地上的老娘,赶紧过去扶起她:“妈,你怎么摔倒了?”
“我怎么摔的?问你女儿,她想害死我!你去给我打断她的腿!哎哟哟,轻点,尾巴骨痛死了,扶我到床上躺着。”马老太痛得直叫唤。
凤宁站在门外说:“我可没碰她,她来踹我的房门,我正好开门,她踢空了,自己摔的。这能怪我吗?她自作孽不可活!”
马老太听见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
凤金宝听见女儿这样说话,忍不住呵斥她:“宁宁,怎么跟你奶奶说话的,她是长辈,你不知道让着她?”
凤宁撇嘴:“你让着她,我妈也让着她,我们都让着她,结果她把我妈逼死了,这就是让着她的下场!她今天还想把我卖给一个劳改犯,换四百块钱彩礼来给你娶老婆呢。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听凭你们摆布!”
凤金宝听见女儿这么说,顿时有些窘迫,他妈是说过要给他再娶个老婆,但没想到是要用女儿的彩礼。
马老太骂骂咧咧为自己狡辩:“你听她胡说八道,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不如干脆你叫她妈好了!”
凤宁气笑了:“我看你怕是老糊涂了,在那胡言乱语。”
马老太被扶到床上,尾骨可能是摔裂了,不能仰躺,只能俯卧,她痛得吱哇乱叫:“凤金宝,你是个没出息的卵蛋,你女儿欺负你老娘,你连个屁都不敢放吗?你拿棍子给我打断她的腿,快去!”
凤宁说:“奶奶,你就消停点吧。你一把年纪了,只长年龄和脾气,不长智慧和良心。你折磨我们一家还没够吗?”
马老太趴在床上,用力捶打床板,一边诉说冤屈:“哎哟哟,痛死我了!老天爷啊,你怎么不长眼,不把我家这个没良心的小畜生收走!留着她来折磨我这个老人家。我年纪轻轻就守寡,好不容易拉扯大几个子女,结果就得了这么一个不孝的东西,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哎哟哟!”
凤金宝看看撒泼打滚的母亲,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看看一脸看好戏的女儿,觉得十分陌生,他很少看见凤宁这副模样,她从前见了奶奶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恼了奶奶挨骂,哪里还敢顶嘴,说那么刻薄的话。
他犹豫了一下,说:“妈,你疼得这么厉害,
可能是摔到骨头了,我陪你上医院检查一下吧。”